（四）

店主注意到，男人在櫃檯前站了很久。

男人身上穿著防風沙的斗篷，帶著大大的斗笠，遮住大半張臉，只能看到他垂在肩頭上的深紫色髮絲。

這是個在魔界邊緣的鋪子，自從不遠處的大漠上起了一場人魔間的大戰後，此處便成了荒境。

店主能感覺到那人身上的魔氣，也能感覺到它們並不濃郁，修為並不高。

沒有高修為，店主只覺得有貓膩，擔心這傢伙偷店裡東西，忍不住出聲喊道:「喂，要買就快點買。」

櫃檯里陳列了些亂七八糟的法器，大多是別人向他典當時押在這裡的，他們中大部分的人沒有再回來過，全部葬身在了那片荒漠上。

男人在法器間拿起一枚戒指，放到了店主跟前。「這個。」

店主看了一眼，皺起了眉，實在想不通為什麼對方想要這個。

這枚戒指是在荒漠上撿的。那時有群不知天高地厚的小子偷死人的東西來賣，賣到了他這裡，他不想收，便只收了這個儲物戒。但裡面有價值的東西早就被掏空了，剩下那些雞零狗碎的，送給他他都嫌佔地。

店主試探著開了一個有些偏高的價格，沒想到男人幹脆得很，直接便付了靈石，帶著戒指走了，讓店主朝著他背影走了好久的神，實在想不通那個戒指有什麼價值。

店主不知道的是，此人名叫蒼凕，是魔界濛汜教內門弟子之一，只是根骨不好，名不見經傳，故而時常被人小瞧。

蒼凕出了鋪子，走出一段距離後取了飛行法器，打道回濛汜教。到達後不等站穩，便匆忙回到自己居住的院中，在書架上尋出好幾卷捲軸，和那買得的儲物戒一塊，放到書桌上。

這源於數年前，他在魔界經歷過戰爭的魔修中聽到的一個故事。

這是個千載難逢的好機會。

溫天恩再睜眼時，發現自己在一片戰場上。司清池看起來戰績顯赫，擱在溫天恩面前的，就是幾具血肉模糊的，新鮮且熱騰騰的魔修屍體，顯然是方才出自司清池之手。

溫天恩：「……」

周遭還有幾個魔修圍著司清池，看著司清池打著打著忽然走神，正一個個探頭探腦打算鑽空子。

溫天恩道：「怎麼辦啊！我我我不會打架！」

系統道：「……放著我來。」

其中一隻魔修彷彿下定了決心，一個閃現朝司清池衝來，其他魔修看見這人如此勇猛，同樣也喊打喊殺地沖了過來。司清池在此時一個抬頭，將劍插入地下，周圍地面上馬上蔓延開一圈金色咒紋，那幾個魔修頃刻間彷彿被無形鎖鏈捆縛，又被隨之而來的金色靈力，貫穿身體。

溫天恩鼓掌道：「耐思！」

介於溫天恩這個五體不勤的現代都市人對這類打打殺殺的事情業務水準不高，系統只得勉為其難地為溫天恩開了這個金手指。

只見這喧囂戰場上，司清池單手持劍，一身白衣纖塵不染，只有那閃著寒光的劍上帶著些許紅得刺眼的血跡。他環顧四周，確定那些魔修都已經死的死跑的跑了，方才集結門中弟子，收集情報。

這場戰役里來的都是些不足掛齒的雜魚魔修，只有兩三名不幸的外門弟子殞命和數位弟子受傷，還俘虜了一名自願投降的魔修。

那魔修生得一副路人長相，說話抖抖索索的，修為也頗低，除了蒼溟這個名字別緻些，並無特殊之處。這人說會向萬道門提供魔界邊境處的情況，只求被饒過一命，當眾弟子把他押上來時，司清池沒把這人放在心上，就把他當成了個npc，隨口便應下了。

回門派後，司清池第一時間去向掌門彙報戰況，又讓人把那個npc找個地方扣好，等他說完情報後就讓他離開。安排完一切正想回院子里看看小徒弟長成什麼樣了，回程路上突然被自己的師弟喬南青攔住了。

「師兄你回來得正好。」師弟抓住他的衣袖往練武場拉，「你過來管管這幾個小兔崽子。」

司清池莫名其妙被拖去練武場，便見到偌大的空地中間站著幾個少年，見了司清池師伯，都慌張地低下頭。其中站成一排的幾個明顯是幾個外門弟子，而獨自站在他們對面的那位，儼然是司柏舟。

司柏舟長高了不少，身體也修長許多，又瘦又白，儼然是少年模樣，臉上線條也逐漸明顯起來，望向對面同門弟子的眼神裡帶著令人有些陌生的冰冷，卻在看到自己師尊的時候潰不成軍，慌忙低下頭。

司清池面無表情走到幾人面前，便聽喬南青解釋道：「他們幾個在練武場上鬥毆，被我抓到了。估計看我輩分小，兩邊都橫得很，師兄你來管管這事兒。」

司清池冷漠目光掃過司柏舟身上淤青紅痕，然後停留在了幾個外門弟子身上。「師門可曾教過你們以多欺少？」

幾個弟子慌忙搖頭，司清池又補道：「師門可曾教過你們尊師重教？」語氣冷淡如同事不關己，但卻帶著強烈的壓制力。

幾個弟子於是又急急忙忙地給師弟道了歉，司清池便一揮手讓他們都離開了。隨後指了指司柏舟，朝師弟道：「這個我帶回去教育。」

喬南青看了眼司柏舟，聳聳肩，心知肚明地離開了。

於是司清池轉身離開練武場，司柏舟趕忙跟上，一路低著頭不敢吱聲。等司清池走回到院中，停下腳步回身看他時，他才趕緊站穩，悻悻道：「師尊您……回來了……」

「說吧。」司清池低頭看著他，「為什麼打架。」

司柏舟渾身一震，猶豫好久，才小心翼翼地開口。

「他們說我……修為低……不配做掌門傳人的徒弟。」

溫天恩：「！！」小兔崽子為我打架了！

司清池面上波瀾不驚，伸出手，輕輕捏住他的下巴抬起，讓對方直視著他。他打量了一下少年清秀的臉，黝黑明亮的雙目中跳動著瑟縮與羞怯。

司清池語氣緩和了些，道：「打架不能解決問題。以後不許這樣了。」

「……是。」司柏舟忙點了點頭，司清池唇角勾了勾，眉眼間冰冷化為一汪水，鬆開他下巴，「我離開半個月了，你可有什麼長進？」

「弟子把您之前的那套劍法學會了。」司柏舟有些興奮道，繼而語氣又慢慢失落下來，「但是這麼久以來，修為都沒有長進……」

司清池把小徒弟的失落收在眼底，抬手揉了揉他的頭髮，低聲安慰道：「修為不著急。你已經很棒了。」

「但是比起別人……我是您的弟子，應該比別人厲害的。」司柏舟抬頭，不甘道。

「哪來的這種說法？」司清池忍不住笑道，「我還是神仙不成？」

「師尊會成仙的。」司柏舟抬頭看著人，篤定地點點頭。

「行了，別說傻話。」司清池拍了拍他的腦袋，「去練習罷。」

司柏舟點點頭，跑遠了。而司清池在入院子後，接收到了在快進劇情中，司清池收集到的另一條情報。

「司柏舟的封印會在成年那天解除？」溫天恩認真研究道，「也就是說如果在他成年前把那東西消掉，就可以通關了？」

系統道：「可以這麼理解。」

溫天恩繼續翻閱資料，知道了自己每半年都要給司柏舟做一次封印，然後每隔一個月給他服一次名為漱靈丹的丹藥。那種丹藥其實是魔界的一種毒，可以毀魔修修為，在人界卻是解魔修下的毒咒的一種丹藥。自然，它也可以消去司柏舟體內的魔修修為。

溫天恩自覺前途一片光明，完成任務復興公司的機會近在咫尺，不由得身心舒暢，恨不得去山上高歌一曲《走天涯》

殊不知未來還有多種「可能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