篝火架著流油的烤肉，柴火燒出的火星子洋洋灑灑宛若河中粼粼微波。所有人今晚都敞開了肚子喝，平素不敢拿出來的一面統統顯露了個幹凈。說的話愈來愈放肆，不過也無人在意。

畢竟這是近幾個月來打的第一次勝仗嘛。

尹落遠遠地躲在樹後，和弄弄吃著聶無塵送過來的烤肉和卷餅。他不喜歡油膩的東西，將肉撕成細條丟給了弄弄，自己跟火房要了點兒晌午的剩菜剩飯吃了。

「小美人，跟大爺我去喝酒去。」

幾個喝地醉醺醺的人從背後忽地冒出來，尹落沒想到自己離這麼遠都能被人發現，他緊緊皺了下眉，狠狠打開了肩膀上一隻不規矩的手。

那幫子人準時被他惹惱了，興許是今晚喝開了，也不顧玄戈就在外面看著，一把扛起尹落就往人堆里湊。尹落被顛得七葷八素，嘴裡暗暗罵出了一句混蛋。

說罷，一口咬在了扛著他的畜生的脖子上。

「哎!這賤婊/子咬人!」不堪入耳的話將將說完，尹落就被粗魯地甩到了地上。尹落背後的傷並沒有好利索，好巧不巧他還偏偏磕在了一塊有稜角的石頭上，剎那間後背就開了花，綻放著妖冶的鮮紅。

那人接過旁邊的遞過來的酒罈子，邪笑了幾聲後，大喊:「我讓你咬老子!」

辛辣的味道自鼻腔灌入喉嚨，尹落的雙眼雖是閉上了，可還是嗆出了淚來。他還沒咳嗽完，頭上又淋了一遍。濃烈的酒味兒刺激地他喉嚨發癢，可他就是倔強地不肯低頭，張開發紅的雙眼，狠厲地瞪著眼前笑罵他的人。

酒罈被摔碎，鋒利碎片劃破了尹落的臉頰。

猛地想起那日，他砸碎的儀器。儀器發出的尖叫聲和站在他眼前的這些人發出的譏笑聲混雜在一塊，不住地挑撥尹落名為理智的那根弦，提醒著他:

這一個月的安慰都是假的，無論再怎麼樣，他尹落只能被人踩在腳底下!

眾人見地上的人兒一動不動，心下疑惑踢了他幾腳，沒有聽到意料中的哭啼聲令他們十分不滿。

「你們這群廢物，除了欺負我，你們還能去噁心誰?你們有這本事，何不去招惹招惹玄將軍和聶將軍?哈，原來夏侯將軍帶出來的，都是些狐假虎威，恃強凌弱的偽君子?」

尹落抬起頭，揚起染血的嘴角，他的衣衫盡濕，混著泥沙和酒，幾處還勾勒了紅絲。他記得夏侯釗，若不是這個人他就不會被人推下檯子。

不知為何此情此景卻是讓那幾個人打了個寒顫，待他們回過味來，臉愈發漲紅，終是惱羞成怒，揚起拳來就往尹落的臉沖了過去。

尹落閉上眼，他死不了。他有感覺，能看見斑斕的彩，也能聞出香氣，聽見鳥鳴。卻唯獨感覺不到溫度。感覺不到溫度的代價，自是疼痛感翻倍。

預料之內的痛並沒有到來，耳畔卻是響起了聲聲慘叫，不過轉眼間他已落入了一個堅實的懷抱。尹落雙眼發顫，默默間淚已滾落在兩人緊靠的衣物上。

「夏侯將軍帶的好兵，在下今日已經見識，著實令人刮目相看。」說罷，再踩了一人的腳，帶著尹落去外邊打了個招呼，離開了宴席。

夏侯釗看著橫七豎八躺在那裡的兵人，氣的腦門子青筋暴突。可他深知不能為一個下作的人而懲罰軍中的人，最後也不過教育一番，就這麼混了過去。

營帳里的燈火通明，玄戈低著頭替尹落擦去了臉上的污漬，手法兒輕柔的像在擦拭著價值連城的寶貝。

「將軍不必如此對待妤落。妤落出身不凈，不敢玷污將軍，恐辱將軍清譽。」

尹落的雙眼中還隱隱約約含著淚，如若有熟悉尹落的人在這裡，定會恍惚片刻。這清冷的姿態，和之前還未嘗過感情的尹落，太像了。

臉上的動作停了下來，尹落眼角那滴淚終是滑落，他知道，自己根本沒有能陪伴眼前人的資格。

卻不想唇上忽地一陣的冰涼，尹落張開雙眼，卻不想看到了玄戈放大的俊顏。

呼吸被掠奪，尹落的臉頰通紅一片。

這可是他存了兩世的初吻啊!

「滿嘴胡言，就該堵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