光怪迷離間，尹落覺得臉上癢癢的。他無暇顧及這些，畢竟他已經筋疲力盡，靠著業烏這副身體硬撐著最後一口氣。

不知怎的，心口處竟是覺得暖和了起來。尹落想睜開雙眼，想看清是誰肯給予自己這般溫柔。然而他實在太累了，無論怎麼努力，他僅剩的一隻眼睛都無法對焦。

恍惚中似有馬蹄聲聲，尹落再也支撐不住，昏死過去。

玄戈跳下馬，窩在尹落身上的一團毛茸茸嗖地跑了過來，呦呦的叫著，扯著玄戈的褲腿子往前拽。玄戈抓起它的後頸皮，放在了自己的肩膀上，警惕地向前走了過去。

這團毛茸茸有著水紅色的毛髮，蓬鬆的像個球，是一隻名叫弄弄的赤狐。

見到尹落時，玄戈不禁皺起了眉頭。他四周環顧，確定沒有危險再大踏步靠近尹落。玄戈沒走近前還以為這是個已經去了天上的人，然而等他靠近，他才發現眼前這個人還活著。

玄戈的視線下移，在衣擺出看清了針腳，他猛地一怔，馬上翻過地上人的臉，不禁心頭一噤。眼窩的窟窿還在汩汩淌著血，脖頸處密密麻麻的針眼令人膽戰心驚，已經撕爛的衣衫裸露出單薄的大腿，然而那上面青紫色的鞭痕也讓玄戈吃了一驚。

儘管這個人已經全身上下沒有一塊好肉，但僅憑尹落左眼角下的那滴淚痣，就可以認出這個人來。

這小傻瓜明明在他走之前還好好的，怎麼一會兒功夫就成這樣了?

不知出於怎樣的心情，也有可能僅僅是對這個人的憐憫，玄戈抱起了尹落，入手才覺他輕的可怕，就像剛出生沒幾天的貓崽子一般，脆弱到不堪一擊。他盡量不讓自己的軟甲碰到尹落的傷處，然而尹落不能碰的地方太多了，玄戈沒怎麼抱過人，好不容易到了馬那裡，剛將尹落往車上一放，就聽見他隱隱約約的哼唧聲。

玄戈探了探尹落的額頭，燙的都能烤雞蛋了。尹落將手放在他燒紅的臉頰上，尹落迷迷糊糊間覺得身子冷有一絲緩解，就本能地想再靠近些，情不自禁地向後仰。

懷中突然多出來的溫暖，讓玄戈呼吸猛地一窒。

想推開他又於心不忍。

「算了，這次就讓你佔個便宜。」

說罷微微勾起唇角，夾緊馬肚子，風一般穿過了大漠的沙礫。

「嗷——」可憐的弄弄跟著馬蹄子撒丫子的跑，可惜它是個小短腿，哪能跑的過馬，只能絕望地嗷嚎幾嗓子。最後它累的氣喘吁吁，撂挑子慢慢溜達了起來。

軍帳里燈火通明，玄戈自己就通醫術，根本犯不著連夜找軍醫。他將尹落輕輕放在自己的榻上，發現尹落的後背的紅暈還在不斷擴大，他一把將衣服扯了下來——

一道道像是用鐵梳子刮下來的肉條還在上面掛著，不少還染了沙子。

玄戈猛地吸了一口氣，這是有多大的仇啊，能下這樣的手。

翻箱倒櫃找出了之前御賜的藥，玄戈知道那些爛肉不處理會讓傷口惡化，可這些肉還和皮連著——

「妤落，我要把這些割下來，忍著點兒。」

說罷掏出劍，利索的把這些爛肉割了下來。期間尹落雖有呻/吟，但也沒有從昏昏欲睡中醒來。

重中之重是清理眼眶，玄戈看著外翻出來的肉，如果不做處理只會感染，然後引起其他的病。他當機立斷，拿了把匕首，在火上燒了燒，把裡面的碎肉都弄了出來。

黑色的血污流了出來，像極了淚水。尹落的身上已經全是汗水，像剛從染缸里拿出的衣服。

帳篷外竹影搖曳，風沙沙作響。

尹落張開雙眼，看到的卻是白茫茫一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