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日的月兒好圓，圓的恍惚。

自上次一別後，沈棋便再也沒見到過陸文野。林路懂了他和陸文野之間的牽扯後，便對沈棋多有照顧。沈棋知道自己若不及時給連線人信息，怕是日本會直接找人找算到他頭上。

他只好拜託林路，把自己屯的那些假情報送出。這一來二去，林路便知曉了沈棋的難處——

那些情報與真實情報相差不大，卻全是關鍵之處，只要有分毫之差，便謬之以千里。整理一份成文的文件尚且需要許久，更何況要在文件里挑毛病，還要挑的讓懂軍事的人看不出來……

高。實在是高。

他林路也是被誆騙，還險些同沈棋打起來。

沈棋難得有這一晚上的空隙來休息，他的手指已經快要長好，除了手腕處被煙頭燙出來的疤，其餘的傷倒是沒有什麼顯眼之處。

見月色朦朧，皎白的光灑進沈棋的雙眸之間。忽起秋風而陣陣蕭瑟，寬大囚服外的長衣被風揚起，在沈棋身後搖曳著。不知何處吹來一片楓葉，紅彤彤的，像極了染成大火紅色的扇。

嘈雜的聲響由遠及近，沈棋默默站起，這種被打擾的感覺極其不舒服。原本沈棋想換個位置，卻聽見一個脆生生的聲音，帶著輕靈亦或者更深層次的誘惑，娓娓而來:

「原來奼紫嫣紅開遍，似這般都付與斷井頹垣。良辰美景奈何天，賞心樂事誰家院——​」

朝飛暮卷，雲霞翠軒，雨絲風片，煙波畫船，錦屏人忒看的這韶光賤——」

悄然間有了些許怔愣，再回神時卻發現眼眶已濕。

《牡丹亭》的詞，本身就帶著些許欲說還休，原是寫景的好篇，偏偏有心人讀來，卻是離斷腸，情難終。

這小人的聲音清亮，不大適合唱這個。

索性，沈棋苦澀一笑。閉上雙眸，再睜眼時卻帶著無法言述而又不可名狀的感情。

「夢回鶯囀，亂煞年光遍。人立小庭深院。注盡沉煙，拋殘綉線，恁今春關情似去年——」

餘音委婉綿長，沈棋唱了八年的戲，人世間的情苦離愁，他哪樣沒嘗過?終是奼紫嫣紅識盡，醉清醒戲朦朧。

他躲在這感情的後面，也是累了。

這牡丹亭的花景，他沈棋賞不來。唯有立在遠方的人，勾住了他的視線。

「生和死，孤寒命。有情人叫不出情人應。為什麼不唱出你可人名姓？」

陸文野啊，我心好痛啊!

痛到就好像你拿出來任意玩捏，你不要你還要踩在地上使勁碾，再扔回來給我啊!

陸文野遠遠便聽到了這熟悉的聲響，他停下了敬酒的姿勢。

「文野，怎的了?」

一滿臉橫肉的人問到。

「無事。」

說罷，推杯換盞，所有的心思都擰在這酒水裡，一喝，便讓心腸打了結。

「陸長官，陸長官。」

一雙烏溜溜的大眼睛希冀地盯著陸文野。精緻軟糯的雙唇，還有小巧的鼻子，在這張白嫩的小臉上精打細算，給組合在了一塊。好個純情的小白兔。

陸文野什麼也沒說，只是摟緊了湊過來的腰肢，轉眼間一掐小兔子的下巴，便咬了下去。

親完後還有人在起鬨，逗得小兔子好生羞澀。

「陸長官好福氣啊!」

「好福氣，好福氣!」

「小東西，還不快謝過你的爺!」

嗤。

沈棋站在窗外，看著那人身上披著的外褂，不由心中一澀。

好。

你既然不當一回事，我便也不給了。

陸文野，到此為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