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是少年時

文：三秋如水

00

少年時，我便對他那一雙眼睛似著了魔一般喜歡。

01

他總是會眨著那眼睛，眼睛彎成月牙似的看著我，那雙眼睛裡似是透出星光。

他那時便拉著我的衣擺，軟軟喊上一句。

「傅燁哥哥。」

我拿那時的他沒辦法，只好任何事都依著他，結果後來他在我面前越來越放肆，我們二人越來越熟識，時常讓我忘記，他是太子。

他自是不在乎太子身份，我是要在乎的，可當他那眉眼一軟，我便也軟了他，自暴自棄道就這麼辦吧。

狗屁的太子不太子。

所以直到後來，他在和我飲酒時，上前坐在我懷裡，抱著我的脖子和我接吻時，我才一直沒有推開他。

唇舌之間滿是酒味，連他那眉眼都好似醉了，眼眶紅紅的，半眯著眼，看著我。

得虧我能忍，或者幸好我知道我還是個人，便只是讓他自己冷靜冷靜。

或許從那時開始，我就應該察覺，小太子對我的感覺早就變了質。即便如此，他還是裝作沒事人一樣跑來找我。

若是沒經歷過那場變故，或許他還會一直那樣下去。

02

我再見到小太子，他趴在床上，神色懨懨的看著我，道：「你怎麼來了？」

「臣來探望殿下。」

他突然暴怒起來，抓起床頭的花瓶砸在地上，怒吼道：「滾出去！」

我想是我言語里的『殿下』和『臣』激怒了他，可我知道，他早就不是小孩子了，我們之間不可能沒有君臣之分。

可他似乎是接受不了我的生分，便生氣起來，氣我是臣，氣他是太子，氣我從未接受他。

我抬起頭來想要解釋，卻被眼前的景象震驚到了。

小太子那雙好看的眼睛，只留下了一個，而另一個卻纏著厚厚的布帶。

他被我看見時，整個人都在顫抖，驚慌失措的捂著自己的臉，可後來全身又開始發抖，自暴自棄的將手垂下。

他話語裡帶著泣音，道：「我就是成了個瞎子，太子又如何？我這眼睛沒了，被撤下太子也是遲早的事情。」

我看著他，一時間望了言語，他似是被我激怒了，似是覺得被我看穿了脊樑，所以又生氣起來，怒吼著讓我滾出去。

本是無情帝王家，他的母親是皇後，母家是赫赫有名的右丞相左恆一家，皇帝立他為太子也是無奈，可如今，他失了一隻眼睛，皇帝會如何對他，他便不知道了。

三皇子一直在暗中填充自己的羽翼，便等小太子落馬之時，自己好光彩上任。

我走過去，摸了摸他的頭，他似是被觸動，撲進我懷裡痛哭，我在他耳邊溫聲道。

「沒事，我有一位朋友醫術高超，我會讓他治好你的眼睛。」

他痛哭著抱住我，哽咽道：「阿燁，阿燁，我整個眼睛都沒了，他治不好的。」

我道：「會好的，會好的。」

他治眼睛那天，我率兵出征了，一走走了八年。

03

我回來時，他已經當上帝王了，我在大殿之上對著他行禮，卻不肯抬頭。

他道：「傅大將軍將蠻人一網打盡，立了大功，朕為你準備了晚宴。」

我低著頭道：「陛下不必如此，這是臣的本職。」

他似笑非笑地看著我，道：「八年不見，將軍倒是好生生分。」

「陛下，臣不敢。」

他看著我，突然笑起來，道：「好一個不敢！傅燁，你敢過什麼？」

我垂下眼，道了聲：「陛下。」

他僵住，沉默了一會，讓我撤下，我慶幸我抬起頭時他正背對著我，不然我不知如何向他解釋。

他坐在大殿上，久久未回神。

04

我剛出了殿，便見門外張望著的女子突然漏出喜色，她蹦蹦跳跳的來到我面前，喜道：「將軍..」

「姑娘，我心有所屬，你還是回去吧。」

那女子聽後沉默起來，又道：「那您的心上人知道嗎？」

我道：「知道不知道又如何？我知道便罷了。」

她是我打仗時救回來的，衣衫襤褸，看見人就害怕。唯獨看見我，會自己來親近。

讓我想起了少年時的小太子。

見了別人高高在上，見了我，便像只搖著尾巴的小奶狗，嗚嗚的叫。

我道：「姑娘莫要在我這個人身上費心思了。」

她垂頭喪氣的走了，只留我在殿門外嘆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