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十一章
小說: 情聖在江湖 作者:墜凡尘 字數:2527 更新時間:2019-09-21 21:06:41
平安一十五年,封域長公主封蹁躚與尚書令家大公子張光君訂婚。地宴府幾乎傾巢而出,在我醒來前已經走完了,情聖身兼數職,事務纏身,也早早去忙了,但縷縷再三向我保證,情聖護送完公主就會趕來,那表情莊重地像宣誓。
晨光已褪,我坐在梳妝台前任憑縷縷在我臉上塗塗抹抹,她的笑容像秋菊般清淡典雅,眉目精緻如畫,一雙巧手將我的長髮繞得繁複而美麗,她的眼神很專註,完全不見幾分鐘前盈盈欲泣的模樣。
我望著古色的銅鏡,失了神,只是無意識地握緊月光,連自己也不知道在想些什麼。
是愛嗎?是他對我的還是我對他的?為什麼我感受不到心湖的悸動。
朝邑曾經跟我描繪過愛萌發成長的過程,那是在人心間的最深處,清澈無暇的湖面,忽然迎來了一陣暴風,那是一場巨大的桃花風,風將湖面捲起千尺高,無數花瓣像雨一樣落下,花瓣落盡時,一棵巨大的、虛幻的、帶有魔力的情緣樹便從水底冒出來。
初為幼芽,由愛供養,或參天,或死亡。
這是愛情之樹——我能探知的樹,也是我能斬斷的樹。
想到這我又苦惱起來,認真反思了一會,自覺不算合格的神仙,上任至今只牽了一次紅線,還沒進行好售後服務......不會因此才導致我仙法忽然消失吧?我的腦袋飛速轉動著,越想越覺得可能性很大,朝邑似乎也因懶惰了一段時間導致仙法大降.....那我的尾巴是怎麼回事?難不成是懲罰?
我這廂還沉迷在自我反思,就聽到縷縷興奮的嬌笑聲:「情聖大哥說姑娘適合穿紅衣,果真沒錯,天仙的容貌也不過如此.......」她上上下下又將我看了幾番,檢討道:「還缺了一樣。」
說著,她打開一個錦盒,取出一條銀色細鏈下墜紅色半月形飾品戴在我的額間,霎時,鏡中人神采煥發,光彩照人,幾乎如我仙身現世,不可方物。
「這是情聖大哥親自選。」她看著我甜甜地笑道,「果然很適合月姑娘呢。」
*
長安街上。
驕陽已褪,天邊的雲彩厚重起來。清風習習,繁華的古城裡飄蕩著人間的煙火味,古老的青瓦上被晚霞浸染成絢麗的水色。
七彩祥雲,大吉之兆,確實適宜婚嫁,只是,我無端覺得有些悶。
公主訂婚,有舊例,步攆要從長安最繁華的街道穿過,以接受萬民的朝賀,大婚之日,更有千里紅妝相送,由花神賜福,他們認為如此便能將美好的祝願傳至神明,新人可結永世之好。
作為一個不在職仙君,我可以負責任地說——這完全是迷信!迷信!迷信!
結永世之緣的凡人不但記錄在神冊上,他們還有一棵屬於自己的實體神樹,其形成要百世乃至千千萬萬世的錘鍊,歷劫之多連修仙都比不得,就算形成,稍有差池,其根基都有可能不保,而且,結永世之緣連神都強求不得。
但只要樹在,無論輪迴多少次,一定會和相愛的人在一起,無時間,無邊界,直至樹死亡的那一刻。
「情聖哥哥會從那條街上經過,」陸縷縷指著早被清道的主街向我保證道:「最多還有一個時辰,就能看見他了。」我有些哭笑不得地看著她頗為嚴肅的神情,深覺她比我還像牽紅線的仙君。
此番出門我很是低調,目不斜視,行為舉止前所未有地有「女人味」,倒不是裝束過於淑女,我也要「淑女」一點,只是沒有「武藝」傍身,再加上原本在生人面前就有的羞澀,我囂張不起來,因而被路人頻頻相望,我一改從前的傲然態度,只把腦袋釘在前方,小眼神旋轉幅度不超過九十度,只和縷縷低聲交談,對路人的竊竊私語充耳不聞。
天將未晚,最是煽情,我與縷縷走在另一條街上,離主街大道不遠。沒有下雨,街上,卻有不少賣花傘的。花傘花紋鮮活異常,縷縷見我喜歡,便買了一把紋有大紅牽牛花圖案的紙傘給我,我摸了一下,是紙張糊成的,很薄,但不知為何,給人一種堅毅的感覺。
「過一會宮門大開,情聖哥哥會護送公主殿下出宮,道路圍欄兩旁可以站人,我們在這逛一會就過去,佔個好位置。」
我遠遠地看見好多人往一個方向去了,便問縷縷發生什麼了,縷縷臉色忽的一紅,眨眨眼笑道:「那條街叫良人街,是女子招親的地方,一般有拋繡球,比武招親等,公主訂婚,許多姑娘想沾沾喜氣,幾月前整條街的招秀樓都已經被定下來了,聽說都還是以比武招親的形式進行,月姑娘感興趣?」
我心裡是非常想去看的,但看縷縷小臉紅彤彤的,料想女子鮮少有去的,便也故作羞澀地表示不想去。
攤販叫賣聲不絕於耳,縷縷指著前面不遠處冒著熱氣的攤子道:「京城裡的芙蓉玉糯糕十分有名,月姑娘要試試嗎?」
我望去,發現攤前已站了不少人,去買估計要一段時間,想拒絕又不忍心拂了她的好意,便點點頭。
「不要走遠,月姑娘。」她說。
我站在原地,惋惜地看了看良人街的方向,只恨自己仙法消失的不是時候,比武招親!這麼有趣的地方怎麼能少了我?
欸,可惜呀可惜呀。
我無聊地轉動傘柄,抬頭望傘面。粉色的傘上秀著一朵栩栩如生的牽牛花,花莖盤旋在傘面上,忽然,我看到花莖的末尾動了一下,像被拉伸般,一路沿著傘柄往下滑,我驚得抬起傘面,卻不見有異常,那梗莖仍舊印在那裡,只是……好像變得暗了點。
我還想再細看,卻見幾個男子探頭探腦地往傘下望,我又是一驚,慌忙將傘檐拉低,還沒來得及吐槽,就見一個男子蹲下身去朝傘內望,他身旁的同伴忙詢問道:「長得如何?」
我:「……」
還沒等到縷縷回來,人群便忽然像潮水般涌動起來,我迫不得已跟著人流移動,尋找縷縷的身影,然而人太多了,我的傘被擠得支離破碎不知踩哪裡去了。
被夾在人群里我很有經驗,隨波逐流就好,可如今情勢不同,這一逐流,估計明天都流不回來,所以我堅定不移地往路旁擠過去,試圖不被人群沖走。
我顯然已經忘記自己已成為一個凡人這個事實,隱約見到的綠點很快淹沒在瘋狂的人海里,不知是誰推了我,我趔趄著差點摔倒,抓住前面一個人的腰才勉強站好,手指卻勾住了那人身上的東西,我剛想抓住那人把東西還給她,又被人一推,又是一個趔趄,後面就是無數個擠擠攘攘,我抓緊手裡的劍努力辨別方向,路旁有幾個門戶虛掩著,好不容易瞅准一個缺口,我猛地往路邊擠了過去。皇天不負有心人,終於被我擠了出來,然我臨出來前被一隻腳絆住,身體不受控制往前倒,理所當然地跌入了虛掩的門裡。
卧槽嘞,這群刁民真夠兇殘的,這是鬧饑荒去搶食物的嗎?!
等我踉踉蹌蹌爬起來,就見一個女人呼號著奔過來,看著我,又火急火燎地從我手裡拿走像喜帖一樣的玩意,女人焦急的面色里湧上喜色,我心道不好,還沒開口解釋這個東西不是我的,女人就風風火火地拉著我往樓梯上跑:「哎呦親娘唉,張大小姐您怎麼才來呀,可急死奴家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