突然，風變了。

不遠處神樹上掛著的風鈴叮叮作響，萬丈光輝盡收，大地重新籠進一片柔和的黑暗中。

鑼鼓喧天，鳴聲陣陣，靈鳥在上空盤旋。

從此處遙望去，山階兩旁點了兩排紅燭，一路蜿蜒而下，一頂玉攆也蜿蜒而下，依稀可以看到輕紗薄煙中有個曼妙佳人。

看來大禮已成，他們已經下山了。

我在林中跳躍了幾下，觀察四周的動靜。

山林里，窸窸窣窣都是動物躁動不安發出的聲音。

春寒料峭，風中卻沒有一絲冷氣，反而燃著一團火。

這種火不但能叫動物興奮，也能叫人失控。

「你是誰？」

無人應我，林中卻傳來嘻嘻的笑聲，像個頑童惡作劇後的笑聲。

「既然來了，為什麼不現身？」

我也笑了，眼睛卻盯著某一處不動。

「我是誰，我也不知道，姐姐知道我是誰？」

迷茫的聲音，像個迷路的孩子，讓人心生憐惜。

「我猜你也是裏海的，不過.......」我輕輕捏起一片葉子，指尖微動，細葉就如同利箭般朝黑暗某處飛射而去，「你跟我又不同。」

有紅影閃出，很快又隱入黑暗。

「嘻嘻，姐姐好狠的心，不知是哪裡不同了？姐姐若說你司情，我掌欲，那可就錯了。」

「我可不覺得有錯，至少我不會亂點鴛鴦譜，你卻肆意擾人心智，亂人心神。如果我猜的沒錯，剛剛那些人行為反常，就是你幹的吧。」

「嘻嘻，姐姐，你這可冤枉我了，他們心中若無此念，我又怎麼會讓他們憑空生出念頭。」

林葉沙沙，一隻巨大的鳥展翅飛入月間，竟像是停在空中，不再動，與此同時林間閃出一個紅影飛至鳥身。

紅雲如霧，染紅一方明月。

一個少年悠然坐在大鳥上，紅衣銀髮，雙目如星般璀璨。

他歪著頭，笑嘻嘻地望著我。

「我只不過是放大他們心中所想，給了他們勇氣，這難道也有錯嗎？姐姐。」

他似在思考，又似在自責，純潔無害的模樣。

「戲弄人總歸是不對的，人一念之間會做錯很多事，而有些錯一旦發生就難以挽回。」

「呀呀呀，我的頭好痛，好痛......」他捂住耳朵，又笑著放開：「不愧是九州仙尊教出來的，真會講大道理，不過既然是姐姐說的，好像頭也沒那麼痛，不然姐姐再多講幾句，說不定能治好我這聽道理就頭疼的毛病。」

我簡直無語了，這傢伙的言行舉止一點約束都沒有，顯然裏海另一位仙尊的性子也不會規矩到哪裡去。

裏海有兩位金仙，一個掌情一個司欲，裏海九州自是掌情的仙尊，另一個我沒有見過，據說他兩百多年前就離開了裏海，在人間流連，行蹤飄忽不定。

我嘆一口氣，無奈道：「看來我說什麼你都不會聽了，那你又何必留在這裡聽我說話。」

「因為姐姐說話好聽呀，追究起來，姐姐和我同源，怎麼姐姐這麼關心那些凡人，卻一點都不關心我，真叫人傷心。」

他仍笑著，赤足在月下晃來晃去，一顆紫色的晶石在他的左腳腕上發著光。

我盯著他足腕間的紫水晶，愣了下，下意識摸自己腕間的晶石——我也有一顆，但是它從來沒有發過光。

「關心什麼.....」

「姐姐跟我說話怎麼可以分神，」他說著，便從袖中射出一物飛向我。

「姐姐都沒有問我叫什麼。」

他的聲音也由遠及近。

愣神間，反應不及，我只徒手去接飛來的東西。

軟軟的，滑滑的，涼涼的。會動。

等我看到自己抓的東西，嚇得幾乎魂魄要散掉了。

「媽呀！蛇——！」

這句喊叫並沒有完全喊出口，因為我的嘴被人堵上了。

少年的唇間有淡淡的香氣，唇很軟，像是果凍。

他的銀髮被夜風吹亂，輕拂到我的臉頰上。

他的睫毛很長，眼睛睜的很大，眼瞳如星般璀璨，映著我傻掉的模樣。

似乎過了很久，又似乎只有一瞬間，少年心滿意足地放開我。

他舔舔自己的唇，笑容大大的，像是一個偷吃到糖的孩童。

「修，裏海修。」

他用手指著自己，又笑：「姐姐這下應該會記得很清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