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對，不是師父。

裏海九州身上的神曖香氣幽遠清冽，不似這般馥郁，惑人心智。

本仙正凝神查找香氣的來源，那柄漂亮的月藍寶劍就架在了我的脖子上。

情聖是用劍氣把我震下樹的，掉下來本仙還不忘抱緊酒壺:「情聖，自己人！」

情聖用劍托起我的臉仔細瞧，眼裡浮起一層笑意:「小月亮，好久不見。」

我好久沒聽他叫我小月亮，心下居然一悸，看著他傻笑起來。

「爬在地上好玩嗎？」情聖心情看起來很好，笑著把手伸向我。

古月高懸，他的眼睛裡也盛滿月光。

「這幾天去哪了，怎麼不跟我說一聲？」

還說呢，要不是你拿紅繩掛在本仙脖子上，本仙怎麼會這麼慘，一身仙法無處施展，還被那群刁民欺負。

我低低哼了一聲，並不接他的手，自己抱著酒壺爬了起來，拍拍身上的灰塵。

情聖眼睛眯了眯，收回手，脫下身上的黑袍鋪在一旁的山石上，本仙以為他是鋪給我坐的，正屁顛顛地把屁股挪過去，他卻先我一步坐下。

還沒等我指責他毫無紳士風度，懷裡一空，酒壺就到了他手裡。情聖對著酒壺喝了一口，表情很是享受:「好酒，小月亮，你從哪來弄來的。」

說完他作勢又要喝，我奔上去抱住酒壺，臉上忍不住一熱，指責:「你怎麼能隨便喝別人的酒！」

「你吃我的還少嘛，喝你幾口酒怎麼了？」

我不撒手:「這不一樣！」

「怎麼不一樣了？」

「我…我喝過了！」

情聖拋給我一個眼神，意思是那又怎樣。

本仙瞬間炸毛:「我可是女的！」　

就算我一直穿男裝，也不可能真的變成男的吧！

情聖墨黑的眸子暗了暗，突然抓住我的手，耳邊風聲劃過，身體不受控制旋轉落下，回過神時我已躺在他的懷裡。

酒壺滾到一邊，酒液灑出。

本仙驚叫一聲，下意識圈住他的脖子：「情聖，你幹嘛！」　　　

情聖的黑袍沾染了月光，一同鋪在我的白衣上，男性獨有的氣息夾雜桃花的香氣充斥著我的鼻間。

他的身體有點熱，還有淡淡的酒氣。

「你不說我都忘了你是姑娘了。」

「……」

本仙感覺自己又受到了打擊，但是——

今晚我卻不敢像那日在房間里那般調戲他，空氣里神曖的香氣越來越濃，帶著明顯的輕佻和迷亂。

這味道絕對不是師父身上的，那到底來自哪裡？

不過這個姿勢實在不適合思考，我用手撐在他的膝上，打算離開他的懷抱，情聖卻將我往下一按：「不如我來確定一下。」

我被他的動作搞得有點蒙，腦袋遲鈍：「確定什麼？」

他一笑，不答，卻慢慢靠近我。就在他快要碰到我的唇角時，我下意識地偏過頭去:「情聖……」

情聖停下，直起身子，眼裡的灼熱的光慢慢褪去，重新恢復清明，細長的眉毛上揚。

薄雲散開，清輝更盛。

本仙張張嘴，想要說些什麼緩解這不同尋常的氣氛，不過在這之前，還是先起身，不然說什麼都沒用——這姿勢太曖昧了。

可是我一動，他就把我按回去，到最後，幹脆錮住我的腰，眼睛帶笑，直直望著我。

「情聖，你這個行為不符合你大俠的風範。」

「很符合嘛，大俠都是如此。」

「......」本仙噎住，想不到情聖無賴起來居然跟何天一樣欠揍。

「小月亮。」

「嗯？」

「你知不知道。」

本仙知道你二大爺！

妹的，又是這個句式，他每次這樣說，必定不是好話，所以本仙沒好氣地偏過頭，不打算接他的話。

情聖卻也不覺無趣，跟著我的動作偏頭過來看我，直直望著我的眼睛，語氣溫柔而認真。

「你的眼睛真漂亮。」

我愣了愣，被他眼裡的星芒怔住。

情聖墨黑的瞳孔里，清晰地映出我的模樣。

神曖的香氣，由遠及近，愈加濃烈，情聖清亮的眸子又染上緋色。

好像......不對勁。

我不由凝神留意四周的動靜。目光越過情聖時，忽見一個紅影在月下默立，我心裡一跳，這人也是......曖靈？

還不等我細想，情聖突然伸手摸上我的臉頰，嘴角仍噙著一抹笑，只是那笑容少了閑懶，無端多了幾分溫柔。他的眸色深沉，似與平時無二般，可是裡面暗藏著駭人的灼光，只需要一點星火，就可以點燃。

「小月亮。」情聖聲音暗啞，竟有幾絲魅惑的味道。

本仙看他眼神越來越不對勁，暗道不妙。果然，情聖像是囈語般喚了我幾聲，指腹輕輕拂過我的唇，再次俯下身來。

他的手掌輕輕撫在我的下巴上，雖未用力，可是我知道，一旦我有躲開的趨勢，他必定有辦法讓我動不了。避無可避，我反而迎了上去，笑意盈盈地喚他：「情聖。」

情聖微微愣了一下，動作停在半空，模糊地嗯了一聲。我淺笑著伸出手臂慢慢圈住他的脖頸，慢慢往下拉。

眼波流轉，指尖藏力。

情聖的唇色偏粉，此時微微張開，眼裡的火熱愈加強烈，呼吸之間帶出的是滾燙的氣息。就在我們鼻尖幾乎要相碰到一起的時候，我微微偏了頭，指尖發力，將清靈之氣注入他身體里，同時一揚衣袖，花星碎芒如清霧在他面上拂過。

頃刻，周圍淡粉的雲氣散去，皎月重現。

月下卻已空空。

······

剛剛那香氣是神曖無疑，只是又有些不同，能輕易激起人的情慾，如此說來，應該是——主管慾念的曖靈。

還是個有惡趣味的曖靈。

空中神曖的味道消失，看來那人已經走了。

情聖表情獃獃的，手仍放在我的頰上。本仙見他再沒有迷亂的模樣，心下鬆了一口氣。

「哎，你抱夠沒有，快放我下來。」我拿開他的手。

情聖如夢初醒，黑眸閃了幾下，皺眉。

見他沒反應，本仙自顧自抓住他的手臂，用力準備起身。情聖卻再一次錮住我的腰：「別動。」

風，急了起來，天上的月又隱入雲中。

山石上月光寶劍鑲嵌的紅色寶石輕輕閃了一下。四圍突然起了大霧，樹葉發出刺耳的聲音。

情聖把我抱起，輕輕放下，細長的眉毛幾不可覺地挑了一下。

「跟著我，不要亂走。」　　　　

手腕上的晶石一閃一閃發著光，空氣有一股詭異的味道。我心裡一緊，若非催動法力，晶石平常不會亮，這周圍大概有不同尋常的東西。

我怕情聖看出異常，忙用衣袖遮了遮。

大霧越來越濃，情聖的背影也越來越模糊，我心裡有些不安，想去抓情聖的衣角，情聖正好把手伸到後面，很自然地握住我:「小月亮，你見過妖怪嘛？」

「妖怪？這裡有妖怪？」我神經瞬間緊張起來。

「本大俠逮一隻讓你瞧瞧。」輕笑，帶些意氣風發的朝氣。

想這小妖道行也不高，情聖甚至連我的手都沒有放開，催動寶劍橫空劈了幾下，迷霧就盡數散去，一聲清脆的鳥鳴劃破長空，一道黑影飛速在山林間穿越。

情聖的手掌很熱，緊緊抓著我，等看到那道黑影，留下一句在這等我便提劍追了上去。移動快如閃電，看得本仙又是一陣感慨——幸虧自己不是妖精，不然被追的肯定是我。

不一會情聖就回來了，手裡抓著一隻藍色的漂亮小鳥，我湊上去。

「這就是剛剛那個妖怪？」跟普通的小鳥也沒什麼區別嘛，毛茸茸的。

「嗯，還沒有修成人形。」情聖看著我好奇地摸它，眼底浮起笑意。

「你平常都是抓這種妖怪嗎？」看起來一點危害都沒有。

「最低級的小妖怪，本大俠平時哪有空抓這種貨色。」

無語，抓了人家還一副鄙夷不屑的樣子。

我正暗自吐槽，卻見情聖忽然將小鳥拋至空中，拔劍。

劍尖有銀色的光芒射進小鳥的體內，一顆綠色的珠子從小鳥身體里飛了出來。鳥戚戚叫著，跌落在地。我忙上去捧起它，它在我掌心站立不穩，我有些心疼:「情聖，你做什麼？」

「除妖嘛。」說著舉劍欲刺那綠珠。

我急忙拉住他舉劍的手臂:「情聖，別殺它。」

情聖看了一眼被我抱著的手臂，嘴角噙笑:「小月亮，它不會死，只是沒有內丹了。」

我隱約明白內丹是妖精修鍊的東西。手裡的鳥叫得哀切，漂亮的藍眼睛瑩潤潤的，有淚珠滴下。

這個小妖跟秀色一個德行，不過這好歹是本仙遇到的第一隻妖，就當結個善緣吧。

這般想著，我對情聖眨眨眼:「情聖，這內丹還給它好不好。」

藍尾巴鳥兒飛走之前圍著我飛了三圈，本仙知道這是它在謝我，可腦子裡突然冒出一句非常不應景的話——

繞樹三匝，無枝可依。

···

山巔上，一紅衣少年懶懶地坐在崖邊，修長的雙腿在崖下晃來晃去，絲毫不畏懼崖底湧上的無盡幽寒，一頭漂亮的銀色短髮在夜風中恣意飛舞。不一會，他站起身，一隻藍尾小鳥飛到他的肩上，啾啾叫了兩聲。

少年笑了笑，身形慢慢消失在月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