執念？

輕輕嘆了口氣，慕涼見那少年冰霜鬼已是陪著那執魂繼續前行，她微微搖頭，招呼了一聲：「唐豆，走了！」

不用招呼溫言的原因，自然是因為他腰間有自己的紅繩，所以不必說，他只能隨自己而行動。

想到這裡，慕涼就忍不住有些慶幸，現在她和鬼煞的關係已經可以說是……朋友，沒有初見的爭鋒相對，但這隻鬼煞也不知道是何原因，並沒有要求她放他自由。

而她，這兩天本就心思古怪，自然樂的溫言不提這樣的要求。

在慕涼思緒萬千回神之後，卻依舊沒有得到唐豆的應答，眉眼四顧，身邊除了溫言這隻鬼煞，便見不到任何鬼怪的身影。

「唐豆呢？」慕涼瞪大了眼，開始左右尋找。

站在她身旁的溫言沒說話，只是用一雙幽綠的眸子定定的瞧著她的身影，那雙眼中好像蘊藏著無數複雜情感，教人好生疑惑。

「我來了！」

就在慕涼焦慮已經上了面，一顆腦袋從牆面探了出來，見此，慕涼已是沒好氣的問：「你做什麼去了？」

唐豆吐了吐舌頭，沒回答慕涼，反而是飄身到了溫言身側，此時慕涼才發現唐豆手中，正憑空飄著一串鈴鐺，足有十幾個的黃銅色的鈴鐺，那鈴鐺在昏黃的路燈下更是顏色暗沉的毫不起眼。

溫言瞧著那串鈴鐺出神了一陣，方才伸手接過，慕涼覺得，那昏黃燈光下，鬼魅那雙幽綠的有些森然中，她瞧見的是不知對何人的溫柔。

忍不住的心生異樣，這種感覺比那一天被鬼煞擁抱的時候還要濃烈，就好像喝了一罈子醋，讓慕涼直犯酸氣。

想來，這隻鬼煞又在想那個千年前的人了！

不提某女人踢翻了醋罈而不自知，握住那年代久遠的鈴鐺，溫言已是走向了近在咫尺的慕涼。

身而為鬼，漂浮是本能，雖然能夠行走，但大多數鬼魅都不願，只因她們已是鬼，而非人。

一步又一步，不過兩步距離，在此時卻瞧來如此遙遠。

溫言魂體有些冰冷的溫度讓慕涼雞皮疙瘩直起，原本的心思也散去，但溫言所做卻同樣讓她呆愣在原地，完全不知所措。

溫言執起了慕涼的手，低垂著頭小心翼翼的解開鈴鐺的繩結，替她帶上了那一串古銅色的鈴鐺，隨著攜帶的動作，鈴鐺發出了清脆的聲響。

鬼煞很認真，很專註，好像這並不是攜帶一串鈴鐺，而是在做著莊重的儀式。

當繩結給扣上，溫言這才抬頭看向慕涼，在女人有些呆愣的神色中，抬手捂住了她的唇，而後微微墊腳，親吻上自己的手背。

那麼一瞬間，慕涼覺得她在鬼煞那雙幽綠的眸子中瞧見的不是自己的身影，而是道同溫言一般赤紅的身影，不同鬼煞的嫁衣著身，那道身影只是古裝便服罷了，可她在她身上瞧見了肆意瀟灑，瞧見了如風一般的笑意，清脆的鈴鐺聲在耳畔響徹，是那般的清晰……

一旁的唐豆要捂住嘴巴，才能讓自己的驚訝不要出聲，他瞧見了什麼，溫言親了涼崽，雖然是隔著手背，可給他的感覺就是溫言在親涼崽，而且是那種莊重的，依依不捨的，攜帶著莫名的悲傷。

「我家小言兒，紅色流蘇耳環最合適了。」

「來，小言兒，叫涼姐姐！」

「小言兒，其實你涼姐姐，挺中意你的。」

「小言兒，莫哭，哭了就不好看了，別擔心，師傅說了，我們會有將來的……」

「……等我……」

一吻後，溫言的手掌依舊擋在慕涼唇上，嘴角卻是揚起了一抹笑，他在笑著哭，他有些哽咽的說著：「有人和我說，遺忘和死亡並不是結束，只是重新開始而已，你不是任何人的影子，我不是曾經的我，我們之間沒有前世的糾葛，我也不再怨恨你騙了我千年，讓我等了千年，一切的一切，都重新開始吧，如果今生再次喜歡我，直到你死亡，我都會陪在你身側，若我魂不滅，必生生世世尋你，若你心有所屬，我定放你自由，一切皆由天定。」

「這是我，千年鬼煞溫言，向慕涼下的詛咒，生生世世，永生永世……」

「你說什麼？溫言你在說什麼？」慕涼微微後退，離了捂唇的手，疑惑的問。

她可以瞧見鬼煞開合的唇，卻完全聽不見他在說什麼。

但不自覺的心瑟讓她莫名的緊張，很想知曉溫言此時在說著什麼。

為什麼？他的樣子好像是在訣別？

為什麼？他的眼睛好像有淚水落下？

為什麼？她的心在疼？

「永別了，我的涼姐姐……」再一次的唇齒開合溫言知曉，此時他的一言一語沒有人能夠聽到，就算是鬼也聽不見。

但是他還是忍不住的想要眷念曾經的那個女人，那個在千年前被斬落頭顱，並且屍骨都被吞食的女人。

是他害的她那般模樣，若非她對他有一絲懵懂的情，她便是那抹風，我自逍遙，若不是他，她不必同皇權所抗爭，不必見那群她不想見到的人。

因為他，她死在了那個她最討厭的地方，死在了那個她最噁心的皇城！

因為他……所有的一切都是因為他！

這串鈴鐺是她之物，到死都帶在手中，因為她天生陰陽眼，此物隨身佩戴那麼久，早就是靈性，應該隨主而行，只歸於她。

可沒有，今日這串鈴鐺出現在了別人手中。

她說她們會有將來，哪怕是厲鬼，她也會永伴他身側，讓他等。

他等了，一等便是千年，恨意充斥著他，又何止是對於曾經枉死的恨意，還有對她言而無信的恨意。

可今天，就算不知道她死後發生了什麼，但他不想深究了，是魂魄被人所囚，她手中那把魂刃除了靈力，沾染的還有鬼氣，她是否也曾是厲鬼？

還是其他原因，讓她無法旅行約定？

他想，他都可以不在意！

他對那個人，有的只有心疼。

若是這千年，她沒能赴約的原因，是遭遇了比他千年孤寂更加殘忍的對待呢？

溫言不敢再深思，只知最後擁有記憶的他，想要和那個人訣別了。

失去記憶的他和轉世輪迴的她，再次的相遇，是上天欠的緣分吧。

一切都重新開始有何不好？

他該慶幸，是千年前屬於她的鈴鐺喚醒了他自己塵封的記憶，也讓他意識到，她在這個世界的某個角落，並且和他相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