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豆和她相識在五年前，五年前她因為一些事情，路過路口時沒有看紅燈，一輛車疾馳而來，是一身學生裝的唐豆將她推離，救了她，而他自己則是倒在了血泊中

然後，他就變成了生魂，原本的身體一直在醫院裡，她存不下錢的原因，也是因為唐豆。

因為他無人找，無人理會，除了她，他好像在這個世界就再也沒有認識的人存在。

她對他的過往並不了解，唯一知道的就是，唐豆的曾經過的並不好，在醫院時，他身上除了被車撞出來的傷痕，還有就是一些亂七八糟的新傷舊傷遍布全身，那時慕涼就知道，唐豆和她一樣。

重症監護室對於她這個只有十幾歲的孩子而言，是一筆巨大的開銷，唐豆也想回到自己的身體中，但可惜的是他怎麼也做不到，那具軀體就那麼靜靜的躺在醫院裡，由護工照顧，如果不是有呼吸大概可以認為是已經死去了。

害怕牽連慕涼，唐豆不止一次的想要停止那具肉體的呼吸，但每次都被慕涼阻止了。

因為一旦他的身軀死去，他就真的不是生魂，而會變成厲鬼，他並無多少怨恨，這個她知道，所以一旦死去，他可能只能飄散在天地間，做個孤魂野鬼。

自從遇到溫涼以後，慕涼和唐豆已經許久未曾到醫院看過唐豆的肉身了，因為害怕溫言心有異心。

一瞬間，一人兩鬼都在沉默，房間里陰冷冷的。

過了好一會，慕涼才坐到床邊，伸手摸了摸唐豆的腦袋，她沒說話。

安靜之時，慕涼也沒忘了，身邊還有另一個鬼煞，如果唐豆是情有可原，那麼身邊這隻又是什麼情況？

偷偷的側目偷看一眼，事實上現在也不用偷看，因為某隻鬼煞頭都沒抬，只是將自己蜷縮成了一團，低頭靜靜的瞧著自己白皙的赤裸雙腳，那模樣可憐兮兮。

慕涼見此情景，另一隻空出的手伸了出去，在鬼煞頭頂猶豫了好一陣子，方才落下，一邊她掩飾一般的輕咳一聲道：「晚上吃黃燜雞，紅燒肉，燉排骨，豬蹄，烤鴨，今天都買上做上？怎麼樣？」

「……」在頭頂有了感覺時，溫言就已經抬頭了，意外的，對於慕涼這個原本有些討厭的人，他此時不再討厭，反而覺得頭頂的觸感是那麼的溫暖。

溫暖到讓他忘記了曾經的夢魘。

鬼，並不可怕，可怕的是人！

是人說的每句話，是被腰斬的疼痛，是看著……剛剛粘合起來的記憶碎片又被打破，溫言也不知道被他遺留在那個原地的到底是什麼？

只知道，方才那名為電視的畫面有些似曾相識，與唐豆是因為一句話不同，他是因為那半顆頭顱，那瞬間侵染熒幕的血腥。

好像千年前，有人也在他面前被斬落了頭顱，然後呢？

屍骨無存，被野狗分食了？

好像就是如此！

場景，話語並不可怕，可怕的是因為它們而牽引而出的過往。

「好啦好啦，沒事了。」慕涼的安慰聲是如此的輕描淡寫，但對於兩隻鬼而言，卻又是如此的溫暖。

「小涼崽，你說的，要買這些吃的。」唐豆突然嬉笑著臉皮，抬起頭道。

「……嗯！」即使心中在滴血，但為了兩隻鬼的心理健康，慕涼也只能忍痛應答。

「我想……」突然，溫言小小聲的開口。

唐豆和慕涼同時轉頭看向溫言，因為這是溫言這隻鬼煞，第一次說我想，也可能是第一次提要求，此時慕涼早已收回了手。

溫言腦袋壓的低低的，身上的瀰漫的鬼氣被撤離，顯露出的是那意外親吻時的那副模樣。

他抬起頭，天生便上揚的嘴角溫潤著笑意，眸中流光溢彩，他看向慕涼低低的道：「我想要雙鞋子，能幫我買嗎？」

慕涼沉默了，天曉得那麼一瞬間，她的心臟如同被一隻小巧的鹿所敲響，它肆無忌憚的撞擊著自己的心臟，發出「砰咚砰咚」的聲響。

時間靜默，溫言沒有再次覆蓋上他那一層鬼氣，只是眸子低垂了下來，也遮掩了裡頭的流光溢彩。

唐豆敲了慕涼一個腦瓜子，某個走神的女人才回神，她輕咳了兩聲，掩飾自己的失態，道：「可以，當然可以。」

一邊她已經來到另一邊的櫃子前，從裡頭掏出了一個鞋盒子，拿著來到床邊，她道：「這是前不久我看見打折買的！」

唐豆歪了歪頭，這雙鞋他知道，確實是打折買的，是男鞋，白色的運動款，價格雖說打折，但絕對不便宜。

他還以為是買個他的呢，那個時候溫言也在。

「那個……」慕涼停頓了一下，方才撓了撓下巴，吶吶的道：「就是買給你的。」

「……」唐豆默默的蹲身背過了慕涼，小小聲的道： 「不公平，竟然不買給我。」

「……咳，下次買，唐豆豆，你身上的都是我買的，別鬧！」慕涼更加尷尬了，便是連望向溫言的勇氣都沒了。

她其實也挺弄不清楚自己的，那一天瞧著鬼煞腳上沒有鞋子，她在一夜晚上九點路過街上時，就那麼鬼使神差的在兩隻鬼驚訝的眼神中進去買了一雙。

買了以後她就後悔了，因為她根本不知道怎麼開口，後來就想著不如給唐豆算了，誰曉得會有今天這一出，這雙鞋算是有了主人了。

慕涼將鞋從鞋盒裡拿了出來，拿著鞋就去靠近溫言的雙腳，一邊還道：「那個……得罪了！」

在古代，男兒的腳是不會給外人瞧見的，更有甚者見了男兒家的腳就是要娶的。

鬼魅無法自己得到人類的東西，但由人親手奉上是可以的。

配合的伸出了腳，溫言感受著腳上屬於人類的溫暖，以及那雙千年都陰冷入骨的雙腳套上了鞋，他輕輕笑著，低低的道：「謝謝！」

慕涼下意識的抬頭，撞進的就是一雙漆黑的眼眸，入眼的就是鬼煞不再猙獰的面容，好似所有陰霾被驅散一般的美好。

「不……不用客氣。」慕涼 結結巴巴的回答道，她掩飾性的低頭繼續替溫言系鞋帶。

「……」一旁手捧下巴的唐豆，左看看，右看看，突然有一種自己是電燈泡的錯覺。

是錯覺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