恢復記憶後，秦子初帶著心中難以言喻的痛苦、憤恨、絕望，淋著大雨，一步一步、艱難地回到王府。

陸宸奕這時候已經回來了。

兩人在門口碰到，看陸宸奕急匆匆準備出門的樣子，估計是去找他的。

見到他回來，陸宸奕連油傘都沒等管家撐著，不顧大雨跑出來，一邊拉著他的手，一邊給特把臉上的髒水抹去。

嘴裡還擔心的說著：「去哪兒了，怎麼下這麼大的雨都不知道躲。」

言行舉止之間，處處透著對特的關心、愛護及心疼，他卻無比痛苦的抽出被陸宸奕握在手心的手。

「滾！」

陸宸奕愣了一下，僵在原地。

「滾！」

「子初…」

他一句話都不想再說，推開陸宸奕後，搖搖晃晃地走進王府。

然後回到自己院落。

這幾個月在他院里伺候的兩個小丫鬟見他渾身濕漉漉地，失魂落魄，嚇得趕忙從衣櫃里拿了毯子、衣服給我披上。

其中一個還把火盆點上。

「滾！滾！！」

他憤怒地扔了衣服，丟了毯子，踢翻了火盆，砸了屋子。

他粗暴的宣洩著對陸宸奕的恨，愛，對現實的絕望，以及自己難以承受的痛苦、絕望。

兩個小丫鬟嚇壞了，噗通一聲跪在地上：「王妃息怒，奴婢做錯什麼您懲罰奴婢就是，莫要把自己傷著了。」

他一句話都聽不進去。

啪的一掌拍碎了桌上的茶杯，手掌被碎片割破，鮮血頓時順著掌心蔓延：「滾！！」

「王妃…」

「滾出去！」

兩丫鬟還是第一次見他夜色中，都要嚇哭了。

陸宸奕走進來：「你們先出去。」

陸宸奕的語氣很平靜，反應也沒有太大的起伏，因為他大概已經猜到眼前的人應該恢復記憶了。

丫鬟們出去後，陸宸奕問道：「你都知道了。」

「為什麼？」

秦子初不答，質問道。

陸宸奕沒說話，只是難過地看著他。

「你恨我搶了林珍兒的位置，所以欺我辱我，殺了阿碧，這些我接受了，可秦家幾百多口人…當中還有孩子，他們有什麼錯？」

「你恨我是男兒身，恨我欺騙你，可那一紙詔書是我要求的嗎，陸宸麒下旨的時候，我有機會說不嗎？」

「陸宸奕！就算我不是你的良人，就算我不是你放在心尖的寶不是你的白月光，就算你恨不得生吞活剝了我，也沒有必要做得這麼絕。」

「為什麼？」

你怎麼可以…心狠至此，怎麼可以在做這麼多傷害我的事情還能心安理得的讓我和你在一起。

陸宸奕！！

太過憤怒太過恨，他連最基本的理智都不能自持。

他特別想質問陸宸奕，質問他為何不肯放過秦家，哪怕是小侄女，哪怕是懷有身孕的嫂子。

哪怕是一點點憐憫之心。

哪怕他陸宸奕當初動了一點惻隱之心放過他那懷有身孕的嫂嫂，繞了他那才剛滿三歲的侄子，即使他現在想起來這殘忍的種種過往，也不至於像現在這樣絕望。

陸宸奕看著他，沒有解釋。

沒有找任何借口、理由為自己開脫，只是靜靜地看著他，一言不發。

陸宸奕並不知道他對秦子初的恨都源於林珍兒的一個錯誤，秦子初並不知道陸宸奕心裡真正愛的人是他？

更不知道陳明宇來找過他。

看著陸宸奕的臉，他忽然就想起來那日他跪在大雨中苦苦哀求陸宸奕放過秦家，陸宸奕卻轉身而去的一幕。

轉而又想到小侄子滾到他腳邊的頭顱，眼睛都還睜著。

想到這個，他就恨不得拿把刀直接捅進陸宸奕的心，問他疼不疼。

可是他太恨了。

恨到生死不容，特要報復陸宸奕；要讓陸宸奕也嘗嘗這種被人剜心卻只能眼睜睜看著的痛。

「陸宸奕，給我休書。」

「……」

「殺了我，或休書一封，二選一，你決定。」

「子初…」僵持了片刻，陸宸奕還是妥協了：「來人…」

「王爺。」

鬍子魚走進來。

「拿紙…備筆墨。」

「王爺…」鬍子魚看看秦子初，又看看陸宸奕，顯然這一幕有點超出他的反應外圍。

「聽不懂嗎？」

陸宸奕吼道。

「是，屬下這就準備。」

鬍子魚最後又看了秦子初一眼，這才滿心疑惑的走出去。

終究他拿到那一紙休書了，至於陸宸麒會不會怪罪陸宸奕敢休了欽定的蜀王妃，這已經不是他該考慮的事情。

最開始離開王府的那幾天，他總會在不經意間看到鬍子魚的身影，時而也會在路過的街頭巷尾看到陸宸奕身邊的人。

他知道，即使他離開王府了，也依然沒有離開陸宸奕的視線。

而讓這一切發生改變的，是陳明宇的到來。陳明宇和過去不同了，褪去了一身的稚氣，儼然一個飽經風霜、歷經風雨的沉穩少年。

看著他的變化，秦子初不禁感慨，明明才這麼點時間不見，竟覺得…恍如隔了一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