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久，陸宸奕回來了。

風塵僕僕的，還沒來得及享受已為人父的那種喜悅，就被喪子之痛替代。

而從下人們篤定是阿碧在湯藥里下了藏紅花的那一刻，他也就沒再見到過阿碧，一直到陸宸奕回來。

他知道，知道他的懇求陸宸奕不會聽，不會理會。

可他明明知道阿碧是無辜的，他不可能坐視不管，哪怕被唾棄，被一併問罪，他也要跟陸宸奕解釋清楚：「阿碧絕不會做這樣的事，這其中肯定是有什麼誤會。」

「誤會？」

陸宸奕冷眼看著他。

明知道多半是徒勞，可還是說道：「我知道林珍兒失去孩子她很痛苦，可這件事還沒有查清楚，你們怎麼能妄斷就是阿碧做的？」

當局者迷，旁觀者清。

其實他自己沒有看清罷了，放眼整個王府，誰都不待見我，誰都知道他們王爺寵著的是二夫人，誰都知道他這個新婚還沒過就等於下堂的王妃肯定對林珍兒懷恨在心。

誰都知道，林珍兒溫柔賢惠善良，對下人好，對陸宸奕好，從來都是賢良淑德。

只有他，他蠻橫無理，對陸宸奕沒有敬畏之心，沒有王妃的體統，沒有任何賢良可談。

只是他沒有看清罷了。

直到陸宸奕一句話，他才明白，這王府之中，他是塊任人宰割的魚肉。

「妄斷？府中好幾個人下人都看到是阿碧在湯藥里放的東西，你還有什麼狡辯？還是，這一切都是你指使的？」

「……」

他愣在原地，好幾個人都看到了，看到了？！

只是讓阿碧去給他拿個點心而已，會有這麼巧得事情，剛好就有幾個下人在灶房。

剛好太醫正好也在王府。

剛好，林珍兒那個時候喝下了安胎藥，甚至都等不及阿碧拿塊糕點回來給他吃她就滑胎流產了。

「陸宸奕，我知道我說什麼你都不相信，可是阿碧真的沒有做過，如果你真的要治阿碧的罪，就把我一同治了，阿碧是我的丫鬟，倘若這件事真的是她做的，那我自然也脫不了幹系，你要治，那就一塊治了吧。」

這是氣話。

可他很清楚，清楚無論他說什麼都沒有用，林珍兒給陸宸奕的印象從來都是善良得恨不得此女只應天上有。

要陸宸奕相信是她謀害自己的孩子，別說這大豬蹄子了，就是普通的一個人，怕也是沒人會信。

阿碧是他的丫鬟，要他眼睜睜看著陸宸奕拿她問罪，他做不到。

既然沒辦法救下她，那就一起承擔這個後果，反正他本來就是多餘的，死了說不定還能早點投胎。

就不用和陸宸奕糾纏了。

陸宸奕卻憤怒地看著他，咬牙切齒道：「好，既然你這麼想死，本王成全你。」

陸宸奕一句話，他和阿鼻被關在一起。

進了牢房他才知道，阿碧竟在一夜之間被他們虐待得不成樣子。

「阿碧！」

她精神恍惚，蓬頭垢面，滿身滿臉都是血漬。她抬眼看他，好一會才反應過來，卻無聲地張嘴哭了。

她想說些什麼，嗓子沙啞得一句話都說不出來。

他看到她原先那張小巧玲瓏的嘴，現在滿是烙鐵燙傷的疤痕，舌頭也被割掉了。他再也忍不住，眼淚嘩啦嘩啦淌了下來，然後將她抱在懷裡，不停的道歉：「對不起，對不起…」

阿碧渾身都在抖，她很激動。

他知道，她是害怕。

望著她那雙祈求、渴望的眼睛，他不敢告訴她他救不了她，只能違心地說：「沒事的，沒事，我已經讓人捎信給將軍和夫人了，他們一定會來救我們的，一定會的。」

阿碧這才稍微安靜下來。

他們倆在牢房裡足足被關了兩天兩夜，陸宸奕的人就來帶人了。

「王妃，得罪了。」

鬍子魚一句話，兩個侍衛將他從阿碧身邊拉走。阿碧受驚過度，緊緊地拉著他不鬆開。

他也拉著她的手，看向陸宸奕：「你要做什麼！」

陸宸奕沒理他，冷漠道：「將王妃送回去，把阿碧帶出來。」

「是。」

鬍子魚應聲，硬是生生的將他和阿碧拉在一起的手撕開。

阿碧害怕得想說話又說不出來，頭搖得跟撥浪鼓似的，張著嘴無聲的哭泣。

他心疼壞了，朝著陸宸奕大喊：「陸宸奕，有本事你殺了我！欺負一個小丫頭算什麼本事，臧紅花是我下的，林珍兒的孩子是我害的，我嫉妒她恨她，有種你沖我來，你放了阿碧。」

…

「陸宸奕！！」

他絕望的聲音淹沒在陸宸奕拖著阿碧的身體與他反方向離去的背影里，他痛苦、無能地看著阿碧朝他伸出手。

「不要！」

鬍子魚拉著他離開，直到看不見陸宸奕和阿碧的身影，他都還在祈求陸宸奕能夠放過阿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