怎樣說服、是否說服都已經不重要了，重要的是夏令的決心。

秋爸怎樣訓斥、侮辱他，都沒有用，夏令最終只有一個答案——他要和秋行在一起。

秋媽忽視外面的爭吵聲，一邊洗菜一邊問秋行，「兒子啊，你到底是怎麼想的，你就不能走一條正常的路嗎？」

「媽，」秋行回答她，「什麼是正常？和女人談婚論嫁、組建家庭，這對您來說可能是正常的，但是在我看來，這十分怪異。」

「什麼叫怪異！」秋媽抬頭瞪著他。

「媽，」秋行面色很平靜，直直地看著秋媽，眼神卻穿透了她，「您希望我福祉嗎？」

「你在說什麼？有哪個母親不希望自己的兒子福祉的？你如果能娶妻生子，難道不比找個男人福祉？」

「不要用你的福祉標準來衡量我的生活啊！」秋行說出了口。

「什、什麼……」秋媽睜大了眼睛，看著開始反抗的秋行。

「您從未問過我，我的福祉是什麼，您總是用您以為的福祉強加給我，」秋行說著說著，眼眶紅了起來，「我就是喜歡男人，這輩子也不可能愛上女人，娶妻生子對我來說是件違心又痛苦的事情……」

「兒子你……」秋媽看著表情痛苦的秋行，心裡一陣難受。

「媽，平心而論，」秋行繼續說，「從小時候開始，我是不是一直都聽你的話？你不讓我接近男生，我就不去接近，結果我二十幾年來都沒有交到什麼朋友，大學也是，讓我用功讀書，我就用功讀書，同學聚會也都沒去過，朋友更是沒有，我還記得畢業那天，只有我是一個人孤零零地走出學校……」

秋行說著說著，突然觸動了過去那段本以為已經麻木的灰色青春回憶，不禁流下了眼淚。

「但是我真的是受不住了，」秋行用手擦了擦眼睛，「我終於遇到了夏令，他喜歡我，也接納我，即使我畏縮不前，他也願意拉著我前進……」

秋媽看著哭得一塌糊塗的兒子，恍然間，彷彿看到了當年自己撕碎兒子偷偷藏起來的照片時，哭得凄慘的秋行，兩個身影彷彿重疊了起來。

秋行哭了一陣，秋媽看著他，無奈地搖了搖頭。

「都是這麼大的人了，怎麼還是這麼愛哭……」秋媽低下頭，繼續洗著菜，「那小行，我現在問你好了，你的福祉在哪裡？」

「我的福祉，」秋行擦了擦眼睛，緩緩地說，「在夏令手上。」

夏令和秋爸也在客廳里吵了半天，與其說是爭吵，不如說是秋爸單方面的炮轟，夏令見招拆招，毫不畏懼。

吵著吵著，秋爸倒有些欣賞面前這個青年了，又膽識也有膽量，性格也很自信豪爽，不像自家兒子一樣畏縮。

如果夏令只是自己兒子的朋友或者是自己的學生，秋爸一定不會這麼不待見他。

「吃飯了。」

不知不覺間，廚房已經做好了飯，秋媽端著菜走了出來，秋行也低著頭幫忙布置飯桌。

「把頭抬起來！」秋爸看到自己兒子一副不自信的樣子，就感到肚子里一股氣，再看看夏令，為什麼別人家的兒子挺拔得像一棵樹，自家的兒子就跟萎蔫的小樹苗似的？

「……」秋行老實地把頭抬了起來，露出了紅紅的眼圈。

夏令一看他這樣，心疼極了，要不是秋行的父母在旁邊，自己早就上去抱著他揉頭了。

秋爸倒是氣壞了，「哭什麼哭，給我長點出息！」

「行了，」秋媽打圓場，「你在外人面前，就別訓兒子了……」

「才不是外人。」秋行聲音很小但是很堅定。

「你說什麼？」秋爸嚴厲地問他。

「夏令不是外人，是內人！」秋行一副破罐子破摔的樣子，提升了聲音回答。

「我、我我……」秋爸氣得抓起手邊的拖鞋，朝著秋行扔過去，「我去你的內人！我語文都白教你了！」

秋行險險地躲過了飛來的拖鞋，藏到了夏令的身後瑟瑟發抖。

「我怎麼會有你這麼沒出息的兒子！」秋爸氣得臉紅了，「出去別說你是我兒子！」

夏令一聽，反倒樂了，「伯父，您如果不要秋行，那我就勉為其難地收下了。」

秋爸看著他們，氣得說不出話。

「行了行了，吃飯，吃飯。」秋媽在一旁擺好了碗筷，夏令驚奇地發現，還有自己的份。

無論接受與否，一家人還是一起吃了晚飯。

大概是吵累了，反倒像是無事發生一樣聊起了天。

秋爸看著新聞，秋媽和秋行說著一些生活瑣事，夏令坐在秋行身旁，靜靜地聽著。

很快到了晚上，秋行他們一開始就打算住下來。

秋行父母家只有兩間卧室：父母的卧室和秋行原來住的房間。

安排住宿房間的時候，秋行讓夏令和自己睡一間房，秋爸在旁邊聽到了，臉都綠了。

「豈有此理！兩個大男人睡一起像什麼話！」秋爸發話，「秋行，你去睡沙發！」

「……」秋行撇了撇嘴。

「啊，那我睡沙發好了。」夏令說，偷偷地拍了拍秋行，示意晚上再去找他。

「哪有讓客人睡沙發的道理，」秋媽不願意了，「你就睡小行的房間就行。」

幾人爭論了半天，結果居然是讓秋行和母親一起在大房休息，夏令和秋行的父親擠小房間。

夏令不知道該擺出什麼表情，來戀人家第一晚就要和岳父一起睡覺，這難度也太高了。

秋行和母親把話說開了，秋媽雖然還是不能完全接受這種事情，但還是暫時妥協了，母親又和秋行聊了很多事情。

夏令這邊，因為在秋行的房間里看到了象棋，出口問了幾句。

秋爸就又開始數落了一頓秋行，說自己教他下象棋，結果秋行一次都沒贏過。

夏令笑笑，猜想秋行一定是很害怕秋爸，下棋的時候也是畏畏縮縮的。

為了給秋行爭個面子，夏令主動提出要和秋爸對弈。

秋爸吃了一驚，棋逢對手，不亦樂乎，就這麼下了整整一晚的象棋。

似乎有什麼東西，在慢慢滲透，又有什麼東西，在互相理解。

第二天，兩人準備離開。

夏令對秋行的父母說：「以後的節假日，秋行回家，我也會跟著來拜訪你們的。」

秋爸哼了一聲。

「爸……」秋行看父親露出不是那麼討厭表情，有些吃驚。

「你把手伸出來。」秋行的母親突然對夏令說。

夏令疑惑地伸出手，秋媽用力地拍了一下他的手。

「我兒子的福祉在你手上，你給我抓好了！」

夏令愣了一下。攥緊了拳頭，隨即笑著回答：「是！我會讓他福祉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