秋行蜷縮在地上，緊緊地捂著腹部，表情痛苦地猙獰著，面色蒼白，疼痛到說不出話來，顯然是胃病發作了。

夏令第一次見到疼成這樣的秋行，頓時有些手足無措。

「藥！藥在哪裡！？」夏令著急地問他，然而秋行疼到沒有力氣回覆他，只是閉緊了雙眼呻吟著，額頭上冒出了冷汗。

夏令著急地翻著櫃子，翻出了一瓶瓶藥罐子，卻不知道該給秋行吃哪個。

「可惡……」夏令越是著急，越看不清藥罐上的字。

夏令終於找好了藥，遞到秋行的嘴邊，「快吃藥！」

秋行痛到連扭頭張嘴的力氣都沒有了，夏令著急地掰開他的嘴，給他把藥片塞進去。

夏令把秋行摟進自己的懷裡，試圖讓他舒服一些，但是秋行的疼痛沒有絲毫減輕，夏令還能感受他全身不住地顫抖。

一打眼，夏令看到從秋行的口袋裡掉出了一張紙——醫院的診斷書。

夏時覺得夏令這麼長時間還沒有回來，有些擔心，也來到了秋行的家。

夏時一進門，就看到夏令一手緊抱著面色發白的秋行，另一隻手瑟瑟發抖地握著一張紙。

「夏令，怎麼了？」夏時心驚地看著他。

夏令的臉上流下了滾大的淚珠，看著哥哥的眼神中，寫滿了慌張、恐懼和無助。

夏時從未見過哭成這樣的夏令。

「哥！」夏令的聲音帶著沙啞，「快！快送他去醫院！」

夏時開著車，送秋行去醫院。

一路上，夏令緊緊地抱著秋行，淚水止不住地流，秋行疼得渾身抽搐，感覺自己的意識一陣一陣地模糊，隨時都要離自己而去，只有疼痛不斷地地把自己的意識拉回來。

夏令一邊哭一邊不住地親吻著秋行的額頭，嘴裡不停地重複著「沒事的、沒事的、沒事的……」

秋行彷彿同時看到了地獄和天堂。

夏時開著車，瞥到後視鏡中弟弟的舉動，心裡有些瞭然。

夏令是真的關心並深愛著秋行的。

幾人趕到了醫院，秋行在被急救床推走的時候，意識模糊地握住夏令的手指。

夏令用力並短促地回握了他一下，「沒事的！」

然後他眼睜睜地看著秋行被推進了手術室。

「夏令，你還好嗎？」夏時在一旁輕輕地詢問他。

「啊……」夏令回過神來，才發覺自己的臉上全是涼涼的淚水。

夏時關懷地看著他。

「老哥，」夏令臉上帶著一副剛從噩夢中醒來的表情，「胃癌……是怎樣的病？」

「手術中」的燈亮了多久，夏令就在門口等了多久。

夏令問過了醫生，胃癌初期，發現得早，很有可能治癒的。

醫生這麼說，儘管如此，夏令的心情還是沒有絲毫鬆懈。

治癒率85%～90%，然而這並不能寬慰夏令，只要不是100%的治癒率，夏令就無法安心。

夏時給夏令買了便當，可是夏令動都沒動，只是坐在那裡，用雙手撐著頭，露出一副夏時從未見過的神情。

男人的神情。

夏時感覺自己的弟弟突然之間變得成熟了，那是經過磨難後的徹悟。

「為什麼這種事情要經歷兩次？」夏令自言自語，「以後我絕對不會再離開他了……」

夏時想不出什麼安慰他的話，只能陪他在手術房在一起等待著。

只能祈禱秋行的手術成功。

手術室中的秋行陷入了昏迷。

迷迷糊糊中，秋行彷彿做了一個漫長的夢。

夢中的場景還是那個熟悉的教室，少年秋行坐在課桌前低頭寫著什麼東西，夏令坐在桌子的另一旁，和他頭對頭，低頭看著秋行寫字。

畫面一轉，已是成人的夏令站在自己的面前，摸著自己的頭，眼中滿是縱容和寵溺。

山路上，夏令拉著秋行往上爬，兩人看著山頂的風景，一起開心地笑著。

夜晚的公路上，夏令騎著機車載著秋行，一起馳騁在迷人的夜色中。

大街上，兩人一起並肩行走，秋行拉著夏令的手，夏令牽著秋行的心，一起漫步行走，不在乎周圍人的目光，彷彿世界上只剩下彼此。

家中的沙發上，陽光透過窗口照射進來，夏令倚靠在秋行的肩膀上小憩，現世安穩，歲月靜好。

秋行在夢裡哭得稀里嘩啦，原來這才是走馬燈嗎？可是剛剛見到的場景，有些事都不曾發生過，那麼美好，又那麼悲傷。

秋行沒有過高的要求，不追求轟轟烈烈的愛情，只是想要平平淡淡的生活。

秋行夢到的最後的場景是，小夏令和小秋行兩人站在弔橋上，小夏令拉著小秋行向前走。

「你不要哭了，」小夏令說，「走過這座橋，你就能福祉了。」

小秋行聽著他的話，停止了哭泣。

「福祉？」小秋行停下了腳步，歪著頭看他，「那是什麼？」

「福祉就是，」小夏令回過頭，得意地對他說，「能夠吃你喜歡吃的東西，做你喜歡做的事情，不會有人指責你，也沒有能夠讓你哭泣的東西……」

「那……就算我喜歡小君，媽媽也不會怪我嗎？」小秋行詢問道。

「不會，」小夏令一副不開心的樣子，「但是我會不高興。」

小秋行紅了紅臉，又問：「那你也會跟我在一起嗎？一起去那邊的世界？」

「不會，」小夏令回答，「我只是牽你過去而已。」

小秋行「啪」地甩掉了小夏令的手，「你騙人！沒有你陪我，我怎麼會福祉？」

「那你要原路返回嗎？」小夏令難地看著他，「可是你知道嗎？你原來的世界裡充滿了歧視、偏見、嫉妒和不安，福祉只佔了很少很少的一部分，少到不夠塞牙縫呢。」

「但是、但是……」小秋行急得說不出話，自己似乎忘記了什麼很重要的東西。

是什麼？究竟是什麼？自己忘記了什麼？

「我們走吧？」小夏令再次對他伸出了手。

小秋行猶豫不決地看著他。

「秋行！」突然間，一個男人的聲音從小秋行的身後傳來。

小秋行回頭看，成年的夏令站在橋頭上，滿臉焦急地看向這邊。

「秋行，快回來！來我這邊！」

小秋行看到他，不知怎的，瞬間淚流滿面，拔腿就往他的方向跑去。

小秋行跑著跑著，身體越長越大，從幼童變成少年，從少年變成大人的模樣，來到了夏令的身邊，撲進了他的懷裡。

秋行想：如果現在有自己應該去的地方，那一定就是夏令的身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