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梁振。」秋行開口叫他。

那個好看的背影明顯一頓，緩緩地轉過了頭。

梁振還是一如既往地有型，只是面容中帶了些憂鬱，眼神也黯淡了許多。

他看著風塵僕僕趕來的秋行，吃驚得說不出話。

「熟人嗎？那我就不打擾你們了。」梁振身旁的男人很識趣地離開了。

「小秋……」梁振的語氣裡帶著不確定，秋行的面貌和記憶中的沒有多大差別，應該說是更令人心動了，但是秋行的氣質卻給梁振一種煥然一新的感覺。

看起來，他已經徹底擺脫自己帶給他的陰影了。

「我想和你單獨談談。」秋行有些凝重地看著梁振。

高檔餐廳里，放著符合梁振氣質的音樂，秋行坐在對面，卻沒有任何食慾。

「來找我幹什麼？」梁振輕笑，「難道是願意和我複合了嗎？」

「不是……」秋行有些艱難地回答。

「我就知道，」梁振不在意地笑笑，「那找我有什麼事嗎？」

秋行感到難以呼吸，梁振笑得越是不在意，就越像是在掩飾自己真正的情緒。

「阿嵐說你最近玩得很兇……」

梁振微笑，「抱歉，讓他擔心了，也讓你擔心了。」

「能不能不要這樣……」

「小秋你就是太善良，明明我怎樣都不關你的事，你不用擔心我的，你只要和你現在的男朋友好好地過日子就行。」

秋行皺眉看著他。

「人心並不都是你想像得那麼善良的，善良也並總不是能拯救別人的，」梁振看向秋行，臉上還掛著那完美的商業式微笑，卻說出了與形象不符的話，「你如果真的想拯救我的話，就和我再上一次床吧。」

梁振用請求「再和我吃一次飯」這樣的口氣說著這句話。

然而，秋行並沒有露出震驚或是憤怒的神情，眼睛裡有的只是滿滿的悲傷。

「那樣你就能滿意了嗎？」

「……」梁振沒有預想到秋行會這麼冷靜地面對自己這番話，如果是以前的秋行，大概會扇自己一巴掌就離開了吧。

「梁振，阿嵐說……」秋行咬了一下嘴唇，「酒吧里的一個常客，染上了艾滋……」

梁振愣了半天，頭腦卻是聰明的，他反應了過來，問道，「我和那人睡過嗎？」

秋行不敢去看他的表情，默默地點了點頭。

「……」

梁振一句話也沒說，秋行低著頭，看到他的手在微微發抖。

畢竟我們都是凡人，在死亡面前，又有誰能冷靜呢？

兩人沉默了好久，秋行自己的肩膀上似乎壓著沉重的氣氛。

「梁……」秋行實在忍受不了沉默，剛開口，就看到梁振站起了身。

「走吧。」梁振說。

秋行跟在梁振的身後，兩人在街上走來走去，梁振一言不發，只留給他一個背影。

秋行放不下心，卻又不知道該怎麼安慰他。

「我沒事，」梁振終於開口說話了，「天要黑了，該回去了……你現在是住在A市吧，那還挺遠的，要我開車送你回去嗎？」

「不……不對！」秋行著急地回答，「現在不應該關注我的事情吧？你……」

「小秋，」梁振微笑，「不要再和我扯上關係了，你這樣只會給我帶來多餘的念想。」

「那、那種事……你先去醫院檢查啊，」秋行急了，「你不能這麼不在乎自己啊！你、你和別人做的時候，有注意安全措施嗎？你的身體有沒有什麼不舒服的地方……」

「小秋！」梁振的笑容掛不住了，一把抓過秋行，摟進了自己的懷裡，「你還擔心我幹什麼啊！我是艾滋病患者啊！你也想染上病嗎！」

「你說什麼啊！」秋行掙開他的懷抱，「都沒去醫院檢查過，你怎麼能這麼斷定呢！」

「這種事，已經很明顯了……」梁振露出一個悲傷的笑容。

「不，別這樣，」秋行扯著梁振的胳膊，「跟我去醫院檢查，不會有事的，一定不會有事的！」

梁振看著為自己著急的秋行，感到一陣恍惚，心中悲喜交加。

小秋還會擔心自己，真是令人開心，同時也很難過，早知道自己會如此後悔，當初為什麼不敢繼續下去？

梁振本以為自己再也不會想念秋行，可是曾經品嚐過的甜美，又怎能輕易忘掉？

僅僅是因為從分公司拿來的策劃書上的一個名字，梁振就動搖了。

有沒有什麼辦法，能夠重新開始呢？

當晚，秋行去了梁振家，兩人推心置腹地說了很多話，秋行說服他明天去醫院做檢查。

梁振提出了一個要求，他想抱著秋行睡覺，只是單純地抱著。

秋行看著梁振的臉，最後還是沒有拒絕他。

秋行聞著從身後傳來的淡淡的熟悉的松木香氣，早已沒有了當初的那份心動，反而從心底產生了一絲愧疚感。

自己騙了夏令。

秋行想：沒事的，這種事不要告訴他，我能處理好的，我只是來幫助梁振的，沒有多餘的想法，夏令會諒解我的……

「你在想什麼？」梁振從身後摟住秋行，輕輕地問他。

彷彿回到了很久以前的那個晚上，兩人一起睡覺，梁振摟著秋行。

梁振還是懷著同樣的心情，而秋行的心情卻不同以往了。

「我在想我的戀人。」秋行不假思索地說。

「是我上次見到的那個人嗎？」梁振用一如既往的語氣問，「能和我講講你們的故事嗎？」

「沒、沒什麼好講的……」秋行有些尷尬，為什麼要和前男友講現男友的事情呢？

「如果他知道你在我這裡，會生氣吧？」梁振問，「上次我強吻你的時候，他就很生氣，看來他真的很在乎你。」

「我沒有告訴他我來找你的事情。」秋行小聲地說。

一陣沉默，梁振鬆開了摟住秋行的手。

「謝謝你來安慰我，以後不需要了，真的不需要了。」

這是梁振最後的矜持。

第二天，秋行陪著梁振來到醫院做檢查。

秋行真的很討厭醫院，曾經母親逼迫著自己來做心理諮詢，一遍遍地矯正自己的性取向，秋行每每回想起來，都會感到一陣胃絞痛。

秋行遇到了意想不到的人。

梁振在裡面檢查身體，秋行在外面等著他，卻被身旁的一個老人叫住了。

秋行愣了半天，面前的這個老頭，正是多年前給自己做心理治療的醫生。

老頭顯然是認出了秋行，兩人聊了半天，秋行突然發現，過去看起來像魔鬼一樣的心理醫生，其實也只是一個普通人罷了。

但是最後那老頭留下的一句話輕蔑的話讓秋行很生氣。

「我早說過了吧，同性戀是不會有好下場的，你要是當初接受我的治療，現在也不會在醫院裡看病了。」

秋行沒有回嘴，而是轉身走進了梁振做檢查的房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