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將軍。」夏令面無表情地走了一步棋。

「啊，小叔叔又贏了！」小夏華在一旁拍著小手，開心地說，「爸爸又輸了！」

「為什麼爸爸輸了，你這麼高興啊？」夏時無奈地笑了笑，臉上帶著柔和的微笑。

夏時夏令兩兄弟的輪廓和長相十分相似，但是夏時的表情更加溫柔，夏令的相貌則是有稜有角，更加陽剛。

「你已經在我家住了兩個多月了，什麼時候回去啊？你女朋友不應該著急了嗎？」夏時有些擔心地問自家弟弟，自打那天夏令來到自己家住下，臉色一直不好看。

「老哥，我在下棋。」

「嗯？」

「秋行他太過於依賴我了，完全把我當成了他的心靈支柱，」夏令面無表情地解釋道，「我要讓他找到真正的心靈支柱，不應該是我，而應該是他自己……兩個月而已，他應該挺過來，自己意識到這一點。」

「哇，那孩子也太可憐了吧，被你這麼故意地折磨，」夏時說，「夏令你什麼時候變得這麼陰險了？」

「小叔叔，陰險！」夏華在一旁起鬨。

「這又沒什麼。」夏時拿起一枚象棋，往夏華嘴裡塞。

夏時把塞進孩子嘴裡的象棋取出來，把孩子趕到一旁玩，繼續問夏令，「那你的感情呢，你愛那孩子嗎？」

「我，」夏令直直地看著手中的棋，眼睛裡彷彿有光火在燃燒，「我他媽愛死他了。」

夏時第一次見到如此袒露真情的弟弟，不禁啞然失笑。

「所以我要讓他受苦，讓他成為真正的自己，」夏令像背書一樣說道，「我要他涅槃、重生，我要他自信、自愛，我要他拋棄膽怯懦弱、拋棄妄自菲薄。」

「如果那孩子承受不了打擊，自暴自棄怎麼辦呢？」

「不會的，我相信他。」

「那萬一那孩子真的大徹大悟了，不肯和你在一起了怎麼辦？」

「那隻能說明我們的感情不過如此。」

「試探人心是件很危險的事。」夏時提醒他。

「或許吧，不過我也是在試探我自己。」夏令皺了皺眉，試探自己究竟有多愛秋行。

夏令對秋行說的分手理由，半真半假，但是和秋行分開的這兩個月來，夏令真的切實感受到了思念之苦。

和秋行在一起的日子太過安逸，安逸到自己察覺不到日亦增進的感情，然而當自己離開秋行後，夏令才感到，每一秒的呼吸都是沉重的。

沒有秋行在身邊，自己甚至都忘記了該怎麼微笑。

想看他傻笑，想把他摟入懷中，想聽他撒嬌。

原來自己是真的如此深愛他。

「老哥，」夏令自我解剖道，「我向來是容易衝動的人，但是這次我想好好考慮有關秋行的事情，只有離開他一段時間，我才能冷靜下來思考一些問題。」

夏時微笑地看著他，這兩個月來，自己幾乎每天都在聽弟弟念叨著秋行的事情。

夏令低頭拾起一枚棋子，緩緩地敲打著棋盤，「熱情和衝動會越來越少，終有一天會消散，我想在這一天到來的時候，理性還會說服我繼續下去這段感情。」

「你是不是考慮過多了？眼前的福祉不好嗎？」

「當然好，但這並不是那麼簡單的事情，我和秋行之間不會有孩子，更不會有婚姻這種能夠捆住雙方的契約，沒有了世俗的約束，我們在一起僅僅是因為愛情，但是愛情這種東西，像水晶燈一樣，美麗但是易碎，面對現實，愛情有時候會脆弱到不堪一擊。」

夏時的表情開始變了，不僅僅是因為夏令那個文藝的比喻，更因為剛剛他說過自己和秋行不會結婚，也不會有孩子。

「怎麼回事？你們不結婚？也不要孩子？」

「看吧，老哥你也開始反對了。」夏令用一副早就預料到的表情看著哥哥。

「不，先不說我，」夏時有些緊張地看著弟弟，「你可要怎麼跟爸媽他們交代啊？不要孩子，還不結婚？」

「老哥，聽我說，你不要吃驚，」夏令直直地看向夏時，「秋行是男人，我愛的人是男人。」

雖然夏令讓他不要吃驚，但夏時還是不負所願地露出了驚愕的表情，他自己不是那種保守的老古董，甚至作為心理醫生，也曾開導過許多性取向異常的人，但是同性戀這種事，發生在自己的親弟弟身上，夏時覺得自己一時還是無法接受。

「現在老哥你知道我為什麼要想清楚了嗎？」夏令一臉嚴肅，「我已經想清楚了，我要和他在一起，還要說服你來支持我們。」

「我從來沒聽你說過，」夏時難得地皺起了眉頭，「你正在交往的對象是男人？可是你以前交往過的不都是女人嗎……」

「我現在正在和你說，而且我希望老哥你能夠接受他，然後幫我說服爸媽。」

夏時輕輕地搖了搖頭，一臉為難。

「老哥，」夏令沒有著急，「如果你不幫我，家裡人也不同意，那我只能帶著秋行遠走高飛了，繼續待在一個沒有人支持的地方，就算我們的感情再怎麼好，也會受到環境的影響。」

「你是在威脅我？」夏時有些警惕地看著自己的弟弟，「你真的要為了一個男人拋棄家人嗎？」

「我沒說過要拋棄你們，」夏令頓了頓，「前提是你們不拋棄我。」

言下之意：如果你們不贊同，那我就離開。

夏時看著夏令，第一次感覺到這個弟弟給自己出了個大難題。

「即使家人接受了你，但是你要明白，社會上能真心接受你們的人，並不……」

「老哥，」夏令說，「那些不重要，總會有人接受我們的。」

「夏令……」

「我想讓秋行獨立，也想給他安全感，」夏令認真地說道，「我現在能做的僅僅是說服我的家人，我要讓他知道，世界上還有能夠接受他的家庭。」

「你……你真的……」夏時嘆了一口氣，露出了妥協的態度，「不過在我同意你們之前，我要見見他。」

「那是當然……」夏令見哥哥鬆口，十分欣喜，話還沒有說完，就被自己的手機鈴聲打斷了。

夏令看到手機顯示來電，心裡突然一沉。

出乎意料，秋行兩個月來都沒有給自己打過電話，其實夏令的心裡多多少少都會感到意外和寂寞。

但這不是秋行打來的。

夏令接通了王柬喬打來的電話。

王柬喬的聲音裡帶著慌亂，彷彿出了什麼大事。

「要死啦，小行出車禍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