千萬不要說「如果」，並不是因為那是不可能實現的事情，而是因為，只要說了「如果」，就會讓人忍不住去想像。

「夏令，如果我是女人，你會喜歡上我嗎？」

自從秋行問了這麼一個問題，夏令感覺自己的心緒完全被他打亂了。

雖然夏令當時憑著感覺說出了自己的想法，可是事後，自己越想越不對勁。

男人就是男人，又不可能變成女人，自己為什麼要那麼認真地回答這麼滑稽的問題呢？

但是夏令還是忍不住幻想了起來，如果秋行是女生的話……大概會是個清秀又安靜的女生，夏令在高中時候，蠻喜歡這類女生的，不吵鬧，又懂事。

如果秋行是女生的話，大概會是這樣的故事吧——秋行會很普通地暗戀夏令，然後夏令也會有所察覺，卻會裝作不知情的樣子偷偷靠近秋行。運動會的話，秋行會悄悄地給跑完步的夏令遞水；去圖書館的話，夏令可以幫秋行挑出書架頂端的書；被告白的話，夏令可以欣然接受，然後兩人開始交往。

可是——秋行不是女生，而是貨真價實的男人啊。

夏令突然感到胸口一陣抑塞。

他始終還是無法想像，兩個男人在一起談情說愛的樣子。

夏令心情煩躁，有些坐立不安，看著外面的天色開始暗了下來，想起來秋行早上說自己要加班的事情。

「嘁！」夏令揉了揉自己的頭髮，一把抓起外套，想要出門散散心。

夏令騎著自己心愛的機車，漫無目的地兜風，腦海中卻漸漸地浮現出秋行的臉。

朝夕相處了這麼多日子，夏令也不是沒腦子，就算他閉著眼，也能看出秋行喜歡自己，不是透過具體的言語，而是秋行的一舉一動，都帶給夏令這種感覺。

秋行總是縱容夏令，就算是兩人吵嘴，秋行也不會說出太過傷人的話，點到即止，要不就是及時轉移話題。

夏令整理著自己的思緒，大概是因為年齡增長了，所以才發現了以前沒有發現的事情，秋行喜歡上自己，一定是在更早之前。

不知不覺間，夏令來到了秋行的公司樓下，停車，等著他下班。

沒多久，夏令就看到秋行和王柬喬有說有笑地走出了門。

夏令突然感到氣不打一處來，自己東想西想那麼多，這傢伙不還是過得逍遙自在，自己這是圖什麼？

等夏令回過神來的時候，自己已經把秋行叫上車了。

夏令在心裡罵了自己一句，自己的機車是單人騎的，要是載人的話，兩人得坐得很近，還要緊貼著身體，夏令不喜歡和別人貼得這麼近，所以夏令從來沒用機車載過什麼人。

算了，看在他做飯好吃的份上，就讓他佔個便宜吧。

夏令故意秀車技，引得秋行哇哇大叫，夏令感覺自己小小的報復心得到了滿足，哈哈大笑起來。

夏令和秋行兩個人本來還是很開心的，都怪田欣怡突然打來了電話。

田欣怡是夏令的前女友，一開始交往時，她完全是夏令理想中的女孩，溫柔又懂事，可是後來夏令發現，她的掌控欲太強，而夏令又是不想被另一半束縛得太緊的人，於是兩人矛盾不斷，最後提出分手。

「我覺得你是開玩笑的，」手機對面傳來田欣怡的聲音，「你已經出去玩了好長時間了，可以回來了吧？」

「誰跟你開玩笑的？不是你把我趕出來的嗎？我們已經分手了，你別再打給我了。」

「夏令，」對面傳來女人的撒嬌聲，「你別鬧了好嗎？回來吧，都是我的錯行了吧？我不該偷看你的手機……」

「別對我撒嬌，」夏令皺起了眉，「這招已經不好用了，只會引起我的反感。」

「夏令，那我就直說了，你要是不回來，我就去找你，我給你一周的考慮時間。」

夏令很生氣，田欣怡居然用這種命令的口氣對自己說話。

夏令一直覺得，在兩人的戀愛關係中，即使自己不能佔主導地位，也要兩人平等地對話，自以為是的命令是最讓他反感的。

然後秋行居然開導自己去和前女友和好？

夏令感覺自己有些暴躁，他不想看到秋行這種反應，卻又說不出來想要得到秋行的其他什麼反應。

回去的路上，氣氛很尷尬，兩人都沒有說話，夏令選了一條顛簸的小路。

夏令能夠清楚地感覺到靠在自己背後的秋行有些不自然。

夏令也是男人，很清楚秋行是怎麼回事。

但是令夏令意外的是，自己沒有感到噁心，反而把車騎得更加顛簸了。

夏令把秋行送到家後，秋行的臉紅得簡直不能看，然後急匆匆地把夏令打發走，自己進了屋。

「傻子。」夏令站在秋行家門口，輕輕地說了一句。

不知道是在說秋行，還是在說自己。

夏令的性子直，向來有話直說，可這次自己不知道是怎麼了，明明都已經明確地拒絕了秋行，心裡還是不痛快，卻又說不出來原因。

夏令在自己家裡，想找個人調解一下自己的思緒，就撥打了一個電話。

「喂，老哥。」

「夏令？」手機里傳來一個沉穩的男聲，「這是上班時間，給我打電話做什麼？」

「我需要心理諮詢。」

「稀奇啊，你最近遇到什麼煩心事了？又是和女朋友吵架的事情？」

「不是，我已經和田欣怡分手了。」

「果然還是分手了啊，」那人平靜地說，「早就預料到了，你們都是想要佔主導地位的人，誰都不肯低頭，不適合在一起過日子……」

「別說她的事情了。」

「那你還能有什麼愁事？」

「老哥，我以前說過吧，就是高中的時候……」夏令只開了個頭。

「高中？難道那個讓你一直心懷愧疚的同學？」對方似乎記性很好，這麼猜測著。

「對，就是那個，」夏令說，「現在他是我的鄰居。」

「這麼巧的事情？那夏令你可要好好地向人家道歉啊。」

「道什麼歉，他現在過得好好的，我以前說過的話根本沒對他造成任何影響，只有我一人在這裡惦記著這件事，真是太傻了。」

「對方也是這麼說的嗎？對方親口對你說不在意了嗎？」

「沒有，他好像不想提那件事。」

「是嗎？」

「又不是什麼愉快的回憶，提起來幹什麼。」

「夏令，」對方的語調還是沉穩又舒緩，「不要用自己的想法去揣度別人的心思，對方如果沒有親口對你說出真實的想法，那你就永遠都不知道對方是怎麼想的。」

「哦。」夏令不情願地應了一聲，想到每次和秋行聊到這個話題的時候，秋行都會避開。

「呵，」手機里傳來了對方的低笑聲，「我真想見識見識，這個讓我家弟弟惦記了這麼多年的女生，到底是什麼樣子。」

「我又沒惦記他！你是年紀大了腦子糊塗了？」夏令有些惱羞成怒，「不跟你說了，掛了！」

夏令躺在沙發上，閉目養神。

「再說，」夏令輕輕地說了一句，「他不是女生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