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兒子啊，最近過得怎麼樣？」秋媽問道。

「還不錯。」秋行低頭幫母親擀著餃子皮。

「那就好……對了，上次我跟你說的那個表哥，過年的時候回來我們家拜年，我托他給你介紹對象……」

「媽，」秋行停下了手中的動作，「我不想要對象，也不想結婚。」

「不結婚？這怎麼行，」秋媽又開始嘮叨了起來，「你知道社會上有些人，沒有家庭沒有孩子，媽媽不希望你變成這種人，你一定要有一個能照顧你的妻子，還要有孩子，這樣我才能安心……」

「媽，」秋行打斷他，「就算沒有家庭，還有別的……不，沒什麼……」

秋行還沒有說完，就看到父親走了過來，詢問晚飯吃什麼，秋行不太敢在老古董父親面前跟母親爭執，就閉了嘴。

表哥來拜年了，身旁除了表嫂，還帶著另一個姑娘，顯然就是給秋行介紹的對象。

姑娘看起來和秋行的年齡差不多，幹凈整齊的樣子，還帶著靦腆的笑容。

秋行心中感到深深的無力，看到母親很喜歡這個姑娘，又時不時地瞪自己兩眼，自己也不敢使小性子。

秋媽故意差遣秋行和姑娘一起出門買菜，秋行在心底抵觸著，卻一點不敢表現出來。

姑娘是好姑娘，可惜自己不是什麼正常人。

秋行和她尷尬地聊著天，心思卻不知道飛到了哪裡去了。

對了，經理說過，好像要讓自己給他拜年來著。

秋行偷偷地給梁振發了一條拜年簡訊。

一整天都沒有回覆，秋行感到有些失望。

直到凌晨，梁振才打來了電話。

秋行看著來電顯示，愣了一下，立馬鎖好了自己的房門，鑽進了被子里，接通電話，好像是準備做什麼壞事的小孩一樣。

「喂，經理？怎麼這麼晚打電話啊？」秋行故意壓低了聲音。

「太好了，小秋你還沒睡，」從電話那頭傳來梁振的聲音，是有些疲憊，「白天有些忙，晚上才能給你打電話，真是抱歉。」

「沒事沒事，」秋行疑惑道，「大過年的，經理你忙什麼呢？」

「……」秋行只是隨口一問，沒想到對面竟然沉默了起來。

「我、我隨便問問，經理你不用回答。」秋行察覺到有些不對勁，急忙說。

「嗯，沒事，應酬而已，」梁振說，「對了，還沒祝你新年快樂呢，有想要的禮物嗎？」

「誒？禮物？不用這麼破費……」

「好想見你。」梁振突然說。

秋行一時梗塞，對面的思念彷彿透過手機傳了過來，烤得自己的臉發燙。

「很、很快就能回去上班啦，不用想我……」

突然響起了一陣敲門聲，門外傳來秋媽的聲音，「兒子，大晚上的嘀咕什麼呢？」

秋行一個哆嗦，捂住了手機，回應母親，「啊？沒什麼，我說夢話呢。」

「快早點睡吧，明天你還要去陪那姑娘呢。」

「知道了，媽。」秋行不耐煩地回應了她。

等母親離開後，秋行發現和經理的通話已經被掛斷了，取而代之的是一條簡訊：小秋，休息吧，期待年後能早些見到你。

秋行回覆了幾句，便放下手機，準備睡覺。

經理的聲音聽起來很累的樣子，真的沒問題嗎？大過年的還要應酬什麼？是家裡的應酬嗎？不會像我一樣，被逼著去相親？不會吧……說起來相親，那個姑娘怎麼辦啊，先這麼拖著吧，反正一時半會兒，培養不出什麼感情，媽又不可能強制我去結婚……

秋行想著想著，便睡著了。

因為回到家裡的緣故，熟悉的環境讓一些往事化作夢的形式，侵入了秋行的腦海。

年輕的母親在廚房切菜，小秋行剛放學回家，扔下書包後來到了母親身邊。

「媽媽，你看我今天手工課捏的小鳥！」小秋行捧著自己的傑作，要給母親看。

「媽媽現在忙，過會兒再看。」母親好聲好氣地說。

「好！」小秋行也不鬧，站在母親身後，等著她忙完。

「媽媽，今天我和小彤一組，她捏的是小貓，說要吃我的小鳥。」小秋行有些生氣地說。

母親聽到童言無忌，笑了兩聲，「我記得小彤是你們班最漂亮的女孩子吧？能和小班花一組，我們家小行真是幸運。」

「一點都不幸運，」小秋行嘟嘟著嘴，看著手中的小鳥，「我又不喜歡她……」

像許多母親一樣，秋媽準備逗一逗自己的兒子，「連小班花都看不上，那兒子你喜歡誰啊？」

「我喜歡小君！」小秋行露出了天真無邪的笑容。

秋媽握著菜刀的手頓了頓，「小君？那可是男孩子啊。」

「我不喜歡女孩子，」小秋行搖搖頭，無意中講出了最初的出櫃宣言，「我喜歡男孩子……」

「不，你喜歡女孩子。」秋媽說。

「我不喜歡……」秋行驚訝地看著母親蹲下身，用一臉令人恐怖的表情盯著自己。

「你說你喜歡女孩子。」

「我不……」小秋行從未見過如此恐怖的媽媽，想要轉身離開，卻被母親用力地按住了的肩膀。

「你喜歡！」母親搖著小秋行的肩膀，小秋行的手一抖，自己製作的小鳥落在了地上，摔了個稀巴爛。

「我不……」小秋行哭了起來，不知是孩童的倔強，還是心痛自己的製作，「我的小鳥……」

「告訴媽媽，你喜歡女孩子！」小秋行哭得很兇，母親卻不依不饒地問著他。

「嗚嗚……」小秋行被母親搖得開始頭暈，「我喜歡……喜歡……女孩子……嗚嗚……」

之後母親帶著小秋行去見了一個穿著白大褂的叔叔，叔叔一直問自己各種問題，那雙眼睛，彷彿要把自己看透一般，小秋行害怕極了，胡亂地回答了他的問題。

回家路上，母親牽著小秋行的手，問他：「小行喜歡女孩子嗎？」

「喜、喜歡……」小秋行費力地吐出這兩個字，卻感覺自己小小的胃裡，翻滾著濃烈的噁心感。

「小秋，你最近怎麼都不跟我說話了？」名喚小君的男孩，滿臉疑惑地看著小秋行。

「……」小秋行別過頭，不理會他。

「不說話就不說話！」小君吐了吐舌頭，「我討厭死你了！」

媽媽不準我和你說話。

「嘔!」

清早，秋行從噩夢中醒來，臉上滿是冰冷的淚水，還不停地幹嘔著，然而那股噁心感還是停留在胃中，吐不出來，也消化不了。

會遭天譴的。

一個不知從哪裡傳來的聲音，不斷地回蕩在秋行的腦海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