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去時的路卻是極為容易，方攬秋憑著自己舉世無雙的外貌和那股子清冷的軍裝氣質，連口都不用開，早已由眼裡開滿了桃花的小丫鬟引到了地方。

剛踏進門，便聽見尹翎容喊道：「你跑哪兒去了，怎麼這麼久？」

方攬秋淡淡道：「隨意走走。」

尹翎容道：「時間快到了，走吧。」

方攬秋見廳內只留了他一人，胡先平已經不在廳內，眼神微動，想開口詢問，但奈何性格冷淡使然，終還是沒有問出來。

二人來到戲樓時，已是賓朋滿座，方攬秋推著尹翎容到了位置上安頓好，依照規矩站在他的後面。

尹翎容回身拉了拉他的手：「行了，不必站著了，坐下吧，我旁邊不是有位置嗎？」

方攬秋淡淡道：「規矩如此。」

「行了，本司令這兒沒那麼多規矩，坐下坐下。」

尹翎容又拉著他的手往前扯了扯，方攬秋的手如同他這個人一般，冷得嚇人，掌心裡許是常年訓練的緣故，有些薄繭，手本身綿若無骨，有點兒像女人的手，但加上這一層薄繭，卻正是剛好，總之，跟自己那些紅顏知己的小手比起來，別有一般感覺，尹翎容一時竟有些捨不得放開。

方攬秋想跨前一步坐下，奈何尹翎容拉著他的手不放，無奈道：「司令。」

「嗯？」尹翎容回過神，放開他的手，輕輕咳了一聲。

為了緩解剛才莫名的尷尬，尹翎容開始沒話找話：「之前跟你說的，唐隱溪的小情人，戲唱的極好，之前那次你沒有聽上，此次剛好。」

「嗯。」

「上次給你的果脯吃完沒？要不再給你拿點兒。」

「不用。」

不管尹翎容說了多少句話，方攬秋基本上就以幾個字回答了，說到後來，尹翎容已是口幹舌燥，端起桌上的茶杯咕咚咕咚開始喝。

方攬秋趁著這個功夫，默默地將偷偷塞進耳朵的棉花捏了出來。

台上的戲不知何時已經開始，尹翎容總算是放棄與他交流，開始認真聽起戲來。

舞著水袖的戲子嘴裡「咿咿呀呀」的唱著，塗得滿是妝容的面容，竟是自成媚態。

池拂的名氣在秦川城也是不錯的，只因為那唱戲時身段，那足以令人心中酥癢難耐的慵懶柔媚的語調。

只是，美人一向是只可遠觀的，更何況，這美人還是有主之物，池拂與唐隱溪之間的事情在秦川城也是出了名的，說來也是常見的戲碼，美人被人所調戲，卻恰被路過的英雄所救，這麼一來二去的謝恩還禮，卻是成就了一段姻緣。

難得的是，一向對於禮教甚嚴的唐老爺子出乎意料的沒有反對，只是睜一隻眼閉一隻眼，任憑二人往來，渾當看不見。

但畢竟家規在上，唐隱溪終究是不敢八抬大轎，明著將池拂娶進來，但所幸池拂也是個知禮的，只說自己這般身份確實不合適，此般現狀也是極滿意的。

台上風媚的戲子眼波流連，究其眼神所留之地，卻只是一人。

尹翎容雖已見此情此景很多回，但免不了要感嘆一番情之一字，兩者相互心悅便足矣了。

眼角的餘光瞥了一眼方攬秋，見他仍是軍人的標準坐姿，軍帽摘下來放在桌上，頭頂的頭髮有幾縷不聽話的垂了下來，搭在額角，給那副冷淡正直的模樣添了幾分懶意。

後者的眼睛緊盯著戲台，像是聽得認真，尹翎容不免有些得意，終歸還是將自己的推薦聽了進去。

只是看了一會兒，卻覺得有些不對勁，後者的眼神雖是盯著戲台，眼中的焦距卻是渙散的，像是在出神。

方攬秋的心思確是沒在聽戲上，滿腦子的心思都是剛才聽到的一番談話，他們怎樣動手？何時動手？唐隱溪身邊的日本間諜是誰？這個消息該如何告訴尹翎容，唐連野任都督多年，是尹翎容的長輩，論起信任程度，自是不用提，如果貿貿然告訴了他，打草驚蛇，搞不準對方還有什麼更加卑鄙的法子等著，到時既如了日本人的意，又妨礙了自己的計劃。

心下百轉，各個法子流連心房，仍是找不到一個合適的，正煩惱間，一隻手伸過來，在自己的眼前晃來晃去，方攬秋下意識一把捏住那隻手。

「你想什麼呢？這麼出神。」

尹翎容的聲音生生將方攬秋拉回了現實，看著尹翎容布滿疑問的臉龐，方攬秋放開他的手，淡淡道：「無事。」

見他不願意說，尹翎容也不強逼他，只是縮回手，繼續聽自己的戲。

如此這般一鬧，整場戲也唱的差不多了，池拂唱到最後一句：「三唱三嘆兒時去，一曲別離又相遇，憑誰問，花解語，開哪裡。」

一曲唱罷，滿堂喝彩，池拂微微欠身，退回簾後，方攬秋聽到這句，嘆了聲：「離去的，是回不來的。」

尹翎容此刻已經有些習慣了，方攬秋時不時會冒出一些聽不懂的感慨，有時候，尹翎容覺得，這個人像是好幾層迷霧，有時你僥倖撥開一層，看到的卻是更加深沉的濃霧。

「走吧，回去了，這幾日鬧的，也該好好歇歇了。」

池拂剛回到後台，一人已是等在了那裡，待得池拂剛坐下，已是拿了洗臉的毛巾，輕輕擦拭上他的臉頰：「你唱的戲永遠是那麼的好聽。」

濃妝漸漸被洗去，露出池拂本來的面容，唐隱溪按捺不住，俯身輕輕在他的額上印下一吻：「說實話，每次看到你在那麼人面前唱戲，我心中總是有個疙瘩。」

池拂柔柔一笑，摸著他的臉：「什麼疙瘩？」

「這麼美的你，不願讓別人看見。」

說話間，已丟開毛巾，手開始不自覺地伸到衣服中。

「唱戲是我的本業，我也喜歡唱，再說，如今這樣，我覺得挺好的。」

唐隱溪深知池拂身上最敏感的地方，只撩撥了三兩下，池拂便已經是面色醉紅，氣息不穩。

「隱，隱溪，等等，晚上，晚上再做。」

唐隱溪邪邪笑道：「可我忍不住了怎麼辦？」

池拂微喘著氣，將手繞過他的脖子，半起身在他的脖間吹了口氣：「今晚任你處置。」

當晚，卧房內一片醉人氣息，事畢，唐隱溪心滿意足的躺在床上，卻看見池拂扶著腰，準備下床。

「你幹什麼？」

「明知故問。」池拂笑罵道。

不一會兒，池拂已是端來了兩杯溫溫的茶，冒著熱氣的茶水中，幾片花瓣起起伏伏。

「今個是什麼茶？」

「山茶花茶，又收集的清晨的露水。」

唐隱溪笑著一把摟過池拂的腰：「我的小拂兒也算是上得廳堂，下得廚房了，只這每次完事後的花茶，就沒重樣過。」

「別奉承我了，趁熱喝，涼了就不好了。」

唐隱溪端起一個茶杯，眨眼道：「老規矩。」

「那是自然。」

說罷，二者端起茶，分別繞過對方的胳膊，將茶慢慢飲下，一杯茶竟是喝了足足半柱香的時間，二人的胳膊也從未分開過，明明應是件極費胳膊的事情，二人卻彷彿都樂在其中。

飲進杯中茶，唐隱溪將人摟在懷裡，關了燈，不多時，已經沉沉睡去。

這邊二人同床共枕，那邊廂，方攬秋在面對同樣的問題時，卻是難得的犯了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