潁川有座鹿祜山，山上有座鹿鳴寺，寺里有一個小和尚，叫了塵。

了塵小和尚天生是個苦命人，自打生下來，就目不能視，口不能言。三個月大的時候，被父母發現端倪，因家裡是在拮據，怕他成了累贅，便學了那書中的滿堂嬌，將僅三月的一個嬰孩放木盆里，任他順著河水不知漂向何方。

好在上天慈悲，讓了塵小和尚在木盆里順著河漂到鹿祜山下，被他現在的二師兄——當時正去河邊取水的了緣小和尚發現。

了緣小和尚目力極佳，遠遠就看見木盆里放著的是個不大的嬰孩。

秉著佛門弟子自當普度眾生，慈悲為懷的念頭，年僅十二歲的了緣小和尚將水桶「噹啷」往一旁一丟，也顧不得脫鞋，身子劃過一道弧線，人就落在了水中。

說來也奇，鹿祜山這一段的水流平日里也算十分的湍急，以了緣小和尚這小身板，跳進去只有和木盆一起順流而下的份兒。

可今日卻似乎冥冥之中有什麼庇佑一樣，河水依舊如往日一樣湍急，但了緣小和尚泡在水裡，雖說身體被急流衝擊得一陣兒陣兒發疼，但竟然也毫無阻礙地游到木盆旁邊。

了緣小和尚拖著木盆，費勁吧啦地游回岸上，隨後整個人趴在地上喘著粗氣。

緩了氣，了緣小和尚趴在木盆上，看著盆中的嬰孩。

小娃娃雖然已經三個月大，但瘦得幾乎一把骨頭，剝了皮的小猴兒一樣，一雙眼睛就顯得格外圓且大。

細看之下，了緣小和尚發現那雙眼睛的眼珠子黑得嚇人，並不如旁人的一樣，中間黑，周圍略淺。而是如幹了的墨點子一樣，黑黑的一團，沒有一點光澤。

了緣小和尚盯著他的眼睛看了許久，隱隱覺得哪裡不大對勁，但許是因為年紀小，又怎麼也看不出蹊蹺端倪。

敲了敲自己光禿禿的腦袋，了緣小和尚覺得既然想不出個所以然，幹脆就不要為難自己，於是桶也不要了，抱著小猴兒一樣的小娃娃，爬著樓梯往山頂的鹿鳴寺去了。

鹿鳴寺的住持無念長老，了緣小和尚他們的師父，是個頂慈愛的老者。

頷下長長的白須，被無念長老捋得整整齊齊。

襁褓里的嬰孩被偶爾拂過臉上的鬍鬚撓得癢絲絲的，小娃娃不知事，覺著癢了就咧著嘴笑，安安靜靜地，沒一點聲音，肉乎乎的小手握住無念長老一縷鬍鬚。

「阿彌陀佛，此子天生盲啞本就可憐，怎又被父母狠心棄於河中？」無念長老心裡軟成一片，抱著小娃娃親了親，「既然被了緣救下，就說明此子與佛祖有緣，幹脆就留在鹿鳴寺侍奉佛祖。」

了緣小和尚眨了眨眼睛，問：「那師父，小師弟該怎麼稱呼？」

「阿彌陀佛，」無念長老宣了一聲佛號，「願此子今後了卻紅塵俗緣，一心一意侍奉佛祖，就喚作了塵吧。」

小娃娃似乎聽懂了無念長老的話，咧著小嘴，無聲地笑著，如一朵花兒一樣燦爛，惹人喜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