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恭喜，恭喜，顧岑這小子娶了親，以後就有人管了，您也能少操點心了。」

「恭喜、恭喜啊！」

「哎，顧岑這小子能長大娶親也都靠鄰里相幫，岑兒他爹駐守邊關，連孩子娶親都不回來，虧了大家幫扶，謝謝各位了……」說著顧母就要鞠躬，大家趕忙阻止了。

「顧大娘，這大喜日子，給我們道謝鞠躬，這可折煞我們了，切不可，不可。」

「是啊岑兒他娘，你也不容易，終是盼得岑兒長大娶親了。」

「是啊，我對得起顧家祖宗了……」

「吉時到！」

「吉時到了，岑兒他娘，快，快坐好。」

顧岑的娘紅光滿面的坐在高堂之上，迎面走進兩位新人。顧岑和他的妻子是從小青梅竹馬的長大，今日可算是將青兒娶進了門。

顧岑扶著青兒下了花轎，堂內香案上，已是香煙繚繞，紅燭高燒，圍了許多親朋戚友，來恭賀新禧，司儀喜娘各司其位。

兩位新人跨過了火盆寓意著往後的日子紅紅火火，奏鳴禮炮聲在不大的村子裡響起，喜慶的很，青兒蓋著紅蓋頭，鳳冠霞帔；顧岑一身紅服，手握著另一端的紅綢都因為此時的喜事而微微顫抖，不敢相信青兒嫁給了自己。

兩位新人對著神明和祖宗牌位進香燭，三叩首後，便由司儀引著進行「三拜」。「一拜天地！二拜高堂！夫妻對拜！禮成，引入洞房！」隨著禮成，顧岑將青兒娶進了家門。

三年後

「男兒大丈夫，在國家危難時，決不能袖手旁觀！娘，青兒，外人侵我領土、欺我百姓，我卻在此畏畏縮縮，這不是大丈夫所為！」

「岑兒！你爹已經將他的一生貢獻給了邊關，難道你也想青兒同娘一樣，守活寡嗎？還有你剛出生的兒子！」

「青兒……我……」顧岑知道他娘這些年不容易，可是如今國家危難，他寧可戰死沙場，也不想苟且偷生，可是他娘的一番話，又讓他猶豫了，他可以不顧生死，可是卻不能為難青兒。

「顧岑，放心去吧，娘和孩子我會好好照顧的，也會等你回來的，」青兒對著顧岑一笑，她知他心中的抱負，不想因這兒女之情耽誤他一生，成為她的累贅，況且顧岑有這樣的想法，說明她沒有看錯他，「苟利國家生死以，豈因禍福趨避之。我等你，顧岑。」

「唉……岑兒，有青兒這番話，你萬不可辜負他，不管如何，都要記得往家裡捎封書信，好讓為娘和青兒放心。」

「娘，青兒，我答應你們，戰爭一旦結束，我便回來，陪你們生生世世！」

顧岑做了這個決定後，青兒便求他多留幾日，這幾日的時間，青兒趕製出了一件衣服，將為他做的鞋墊一併交給了他，以及一條紅色櫻穗，「顧岑，青兒我不能陪你去，就把這紅流蘇當做青兒的化身，陪你出生入死，保佑你化險為夷。」

顧岑將青兒納入懷中，輕吻了她額頭，保證道，他將這些外人趕出這篇領土，就會回來，也會好好活著，等著重逢的那天。

……

一場惡戰結束，雙方都死傷無數，顧岑有幸是活著的那個，但也掩飾不住他滿身的疲憊，鐵甲上濺了的血不知道是敵人的還是朋友的，上面的刀痕昭示了顧岑的無畏，長戟上懸掛的紅纓穗也被血浸的發黑。

此時他正蹲在一旁，為一位受傷了的士兵包紮傷口，那人腹背都受了傷，血已經染紅了他整個衣衫，看到顧岑顫抖的手，還笑著安慰:「我說這位小兄弟，這點傷對我胡爺來說沒什麼大不了的，咳咳，胡爺我都不怕，你抖什麼？」

顧岑聽到這話，才抬頭看向這個人，血污下一雙明亮的眼睛，沒有對死亡的恐懼，平靜的毫無波瀾。這一注視他的眼睛，才把血污下的臉看清楚，鬍子拉碴的，左臉還有陳年舊傷，不過這張臉倒是輪廓分明，大概三十歲左右的樣子，卻配上了一雙淡漠、好似看破生死一樣的眼睛。

「我……第一次見這麼慘烈的戰爭……」顧岑幫他把胸前後背幾處大的傷口清理了一下，敷上了藥，確實，這是他離家後第一次看到這種殺伐血腥的場景，雖然從軍三個月了，都只是輔助，這次才體會到了生死如此之近。

「從你的眼神胡爺看出來了，嘶，輕點，我不怕死但也怕痛啊，你小子專心點兒。」

「哦，好的，我會注意。對了，我什麼眼神？」

「憐憫，憐憫的眼神。」

顧岑等著他繼續說，等了半天也沒見動靜，抬頭看到胡爺遙望著遠方，眼中染上了一絲蒼涼，不過一閃而逝。

胡爺回神看到顧岑看著自己，抬手拍了拍他，「等你小子這種事見多了，也不覺得奇怪了，更別談什麼憐憫。就像屠夫，剛做那個行當，總會忍不住同情死掉的豬，一旦時間久了，手起刀落，就該認為這是應當得了。」

「麻木嗎……那樣活著還有什麼意思？沒有同情，沒有憐憫，還算是人嗎？」

「哈哈哈，你小子等時間長了回頭想想現在說的話，就該知道有多傻了，好久沒遇到你這麼傻的兵了！咳咳，以後跟著胡爺我，讓我看看你能傻多久。」

顧岑低頭，不說話了，專心的幫他把傷口包紮處理好。

參將下達了命令，整合了一下活著的人，回營養精蓄銳，等待援兵。

顧岑幾個小兵從屍堆里發現了幾匹死裡逃生的馬，也牽了回來，讓馬把幾個傷的重的馱回去。顧岑拉著一匹通體都是黑色的馬，馱著胡爺，胡爺悠哉悠哉的刁著根狗尾巴草，哼著小調跟著隊伍，朝著幾十里外的軍營走去。

顧岑離開這裡時，回頭看了看這片已經被血浸透的土地。那些死了的人連座墳都沒有，多年後變成塵埃，野獸再翻出白骨也不知是誰的，世間又多了些無名無姓的孤魂游鬼，可憐家人還盼望著有朝一日能重逢。

殘陽如血微風起，遠處的幾聲鳥啼，似乎都在為這些新魂悲痛，顧岑牽著馬，將這一處景色遠遠的留在了身後……

軍隊駐紮在一座小城，叫做石門城，這座小城先前被敵軍佔領了去，沒過幾日後又被奪了回來，即便如此，城中除了年老體邁的人以外，就只剩這些駐守在此的將軍、士兵了。

上一場仗，雙方都元氣大傷，但這十幾日來還是有一些小規模的衝突，大傢伙早已筋疲力盡了，更不用說每個人都大大小小的帶著傷。

等待援軍的日子是最不好受的，敵方不時的試探、圍困；城中的草藥、糧食都已經很難維持下去，援軍卻沒有任何消息。將軍也身受重傷，只有軍師和參將在苦苦掙扎，沒有人說要退，沒有人說要逃，更沒有人要將這座好不容易取回的城，拱手讓人！

顧岑在這裡體會到了什麼才是一個軍人該有的姿態！揮戈飲血，鐵骨錚錚，無畏無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