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酒，你，喝了罷……」

身後傳來清冷的男聲，男子回頭看去，淺薄的唇勾起一個誘人的弧度，「阿離，此酒入肚，你和他便可以兩清了嗎？」

陸離聞言渾身一震，腿有些顫抖，他裝傻充愣的問：「他是誰？你在說什麼？」

心裡更是害怕的發抖，難道是她他被發現了嗎？

不，還沒有……

他明白這人的脾性，若是發現了自己被欺騙了，這麼多年了，他是不會對自己如此心慈手軟的。

他是在試探自己，陸離掐著自己的掌心，狠心拿起酒杯塞到男子下手上。

「你不信我。」

男子聽了這話眼眸暗了幾分，從中閃著一些複雜的情緒。

可陸離看不清，只當是這男人難纏狡猾，正咬牙想換種借口騙男子喝下，手上的酒杯便被拿走了。

「我信你。」

男子端著琉璃酒杯輕輕地晃動，燭火下，紫紅色的液體泛著熒光，他就定定地看著，又重複了一遍：「我信你，阿離。」

「那就證明給我看。」

陸離藏在衣袖下的手緊緊攥緊，生怕男子後悔摔了這杯『酒』，就在陸離覺得越來越心慌的時候，他終於又動了。

陸離只看見衣袖擺動，男子揚起頭毫不猶豫地把帶著料的酒喝了下去，接著突然抬眸看著他，「我不願你為難，你若想我喝，我便喝。」即使是砒霜，我甘之如飴。

「明日我便會退位，往後便專心陪伴在你身旁，可好？」男子拉著他的手，淺淺一笑。

狗皇帝，你以為我還會被你偽善的面孔騙到嗎，你個殺人兇手！

陸離聽到男子深情的話，眼裡劃過不屑，他一隻手手握著拳，臉上勉強露出一個笑容，「好，我等你。」

接著他便甩開男子的手，生硬地道：「我早就想讓你從那個位置是下來了……」你有什麼資格坐上那個位置！那本是蕭雲的皇位！

「好。」他又笑了，依舊蠱惑人心，陸離第一眼見他笑便覺得看見了仙人。

為了報仇他入了宮，更是怕自己心軟，他便說自己不喜歡看他笑，從此這男人便沉著臉很少再笑。

今天他卻反常的一直在笑，笑的陸離心慌，不安極了。

「你笑的真丑。」陸離口是心非的轉身，好似一眼都看不下去了。

男子也不氣，只是收回了笑容。

「阿離，我能抱抱你嗎？」

喝了那杯酒，男子卻沒有絲毫不對勁的地方，這句話說出來後，他的渾身都散發著悲傷，他向陸離伸出手，聲音有些低、帶著卑微的祈求。

「我保證抱一下就好。」

陸離想扭頭，腳卻不受控制地走近，任由對方強勁有力的臂膀環住自己。

「儲蕭予，我不會原諒你的。」

「我知道，你不必心軟，繼續恨著我也可。」儲蕭予痴迷地將臉埋在他的胸膛上，道。

「阿離，我放手了，下輩子你記得補償我，這毒很甜，咳咳……」男子說著突然咳出了黑血。

陸離捂著心臟，瞪大了眼睛，原來他知道有毒，「你、你知道有毒……為什麼……」

明知道喝了會死，你為什麼還敢喝？

儲蕭予笑道：「因為你啊，這些年委屈你了，我死了後，皇位誰願坐便給誰，我只有一個要求，咳咳，你……」

「往後你不要再委屈自己了，我認識的阿離，應該是天空中最自由翱翔的雄鷹，儲蕭雲若是對你不好，你便不給他好臉色……咳咳！」

「別說了！」陸離捂著他的嘴，一句話都不想聽，「你知道我和蕭雲的事，你早就知道對不對！」

陸離抓住男子的衣領，彷彿受到了愚弄，憤怒的對待他，「你知道我待在你身邊是為了奪你的位，你知道我一直對你虛假哄騙，為什麼，你為什麼從來不說，裝作什麼事都沒有！」

男子如浮萍，水一波動便漂去別處，他現在已經比手無縛雞之力地女子還要虛弱，陸離只需一拳打下去，只需一拳，他便可快速去地獄報道了。

「你生氣的時候真好看……」男子露出一個悲戚的笑容，「這份美麗往後卻便宜了別人……咳咳！」真是不甘心吶。

毒素終於侵襲儲蕭予的五臟六腑，這毒霸道之處便是讓人全身如毒蠍子撕咬，直至痛死過去。

他還想說什麼，卻全身抽搐，臉色發青，口中卻發不出一句完整的話，黑色的血咳著不停。

陸離也知道儲蕭予救不了了，他心裡的怒火剎那間熄滅了，呆愣的看著男子因痛苦而猙獰的臉，隨後他便笑了，這毒就是為了報復儲蕭予殺他至親之仇。

這些年來他一點點的將這個高傲的皇帝踩在腳下，看他如螻蟻向自己伸手，陸離便覺得解氣，這是狗皇帝應得的！

可不知為何，儲蕭予這仇人越痛苦，陸離覺得自己心中的痛快小於心痛！他終於報仇了，難道他不應該高興的嗎，為何這心卻如此不聽話？

儲蕭予突然抓住了他的手，大力的捏疼了陸離，不待他反抗，陸離手上便多了一塊沾上鮮血的令牌。

那是歷代皇帝的密衛令，據說有十萬人馬，只認令牌不認人，只有上一任皇帝死前才會傳給下一任皇帝，儲蕭雲想要它很久了。

這股勢力世上知道的人極少，除了皇帝絕對的心腹，不會有別人知道。

陸離知道還是因為儲蕭雲，惠妃在先帝有一次喝醉的時候無意發現，她便將這個秘密告訴了自己的兒子儲蕭雲。

曾經陸離也暗暗打探過令牌的下落，那個時候儲蕭予說，這個令牌他不死便不會現世，當時陸離還以為儲蕭予騙人，沒成想這話今日便證明了。

儲蕭予將令牌給陸離後，沒一會兒他便沒了動靜，連呼吸都探不到了。

陸離還沉浸不敢相信中，他覺得以儲蕭予的脾氣，這塊令牌，他便是死了，也不會拿出給儲蕭雲的，沒成想卻給了自己，心裡總有一個謎團解不開，為什麼？

報了仇，陸離心中的恨也散了，他的腦海里突然湧現關於儲蕭予的一切，他的好、他的怒……

越想心臟窒息的感覺越甚，陸離慌忙拿披風蓋住儲蕭予的屍體，腳步踉蹌的向外跑。

皇城外，他看見了另一個風華絕代的身影，那是儲蕭雲，他的戀人。

陸離踩著快步，懷念而深情地念呼喊他的名字，「蕭雲！」

「你來了。」儲蕭雲轉身，看向陸離一身的狼狽，眼底不易察覺地劃過厭惡。

「他死了嗎？」

陸離撲向他的身下一滯，老實的答道：「死了。」

死在他的懷中，他的衣擺上還有對方的鮮血。

「令牌找到了嗎？」

陸離抬頭看向男子，手指頭緊了緊，他不願意說，這塊令牌的下落，隱隱地覺得不安，也不該交出這塊令牌。

儲蕭雲眯眼，陸離不回答他的模樣，不像是沒找到，以他的了解，這是想隱瞞自己。

「沒找到也沒關係。」儲蕭雲溫柔一笑，掩下自己內心的黑暗，上前溫柔的摸了摸陸離的腦袋。

「他死了便好，離離你終於報了仇。」

「是。」陸離順從地靠在男子的肩上，心裡卻空落落的，滅他滿門之人已死，父親，您在天之靈可以瞑目了！

「噗呲！」

肚子傳來痛感，陸離不可置信地捂著傷口處那柄匕首，「蕭雲，你……」在做什麼啊……

儲蕭雲拔出匕首，對著陸離又是一刀，終於撕破了臉面。

「陸離，你已經報了仇，心願已了，也該去死了。」

「為、為什麼……」陸離紅著眼，淚水溢滿眼眶，「我做錯了什麼？」

「你沒錯，你只是沒有了利用價值。」

「利用？」

「如果不是為了我的大業，本王怎會容忍你這個噁心作賤的東西在本王身邊這麼久！」

陸離瞪著眼睛，不敢相信這般話竟是從一向溫文爾雅的男子口中說出。

「儲蕭予已經死了，你就沒有任何價值了，不如下地獄去找他懺悔吧！」

「什麼意思！蕭雲，你到底在說什麼？」

儲蕭雲猙獰著臉，對著陸離又是一個紅刀子出，「十年前殺你全家滿門，不是儲蕭予的命令，是本王！是本王親自掐斷了你父親的脖子！接著把驚嚇的你接在身邊，為的就是讓你進宮迷惑儲蕭予的心，將原本屬於本王的皇位給奪回來！」

「不、不可能……」陸離搖著頭，不敢相信這完美的結局之後，竟是他的噩夢！

「本王還擔心你的仇恨不夠大，不能聽我信我，本王便故意接受你的情意，日日跟你提報仇的事情，讓你殺了儲蕭予，可你一拖再拖，直至今日，你知道每次面對你這張臉，我有多噁心嗎？一個男子竟說愛慕本王？天大的恥辱！」

男子越說越亢奮，他丟下陸離虛弱的身子，狠狠給了他幾腳泄憤，「不過你的心夠狠，儲蕭予對你如此寵愛，你都能對他下得去手，本王又怎敢將你這種惡毒的隱患留在身邊！」

「哈哈哈哈哈哈……」

陸離大聲笑著，淚水肆意流著，他是惡毒的隱患！為了誰！如果不是儲蕭雲的一句話，他憑什麼惡毒！

原來從一開始，他便錯了，錯的離譜！

陸離笑著笑著仇恨地瞪著儲蕭雲，「你不得好死！」

他竟將恩人當仇人殺害，傷了那人整整八年！

「用不幹凈的手段得來的，你就算坐上皇位你也夜夜不得安寧！」

「我便是死了，我也要詛咒你，咒你斷子絕孫！咒你眾叛親離……咳咳……生生世世不得好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