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曲在江湖中名氣不算差，但是總的來說也好不到哪兒去。他這人隨性，除了偶爾劫富濟貧，便是時常出現在花街柳巷。抑或是登門臨行各州，尋訪各地女子。故關於他香艷的風韻事跡，在坊間流傳眾多。

而各派之間流傳的多的，便是讓白曲一戰成名的天蠶劫。所謂天蠶，指的是五毒天教，後人常戲稱天教攻打各派不過是如蠶般作繭自縛。故多稱此戰為天蠶劫。

白曲向來對他的評價不感興趣。但蘇岑那句威名倒讓他挺受用的。他看著蘇岑兀自的整理著床鋪，像是想到了什麼一般，趕緊起身。

「我怎麼會在這兒？」要是沒猜錯，這房間是蘇岑的。而自己此刻渾身身著勝雪短袍，箭袖寬領，這衣服有些大穿在身上不怎麼合身。那日從路長通手下脫身之時，自己不知怎麼倒下了，想來定是蘇譽那小子將他帶回來的。

蘇岑見狀溫和一笑，淡淡道，「四日前子衿背著渾身是血的你回來。蘇府客居又住著客，怕驚擾了客休息。我平日在藏經閣休息，房間倒是不常住。遂叫子衿把你安置在這兒。」

白曲抿了抿嘴，倒是不是很在意這些。但是覺得蘇譽能拖著他回來，確實有些驚到。但自己傷重躺了四日，這更是有些不可思議。調息之後，靈脈卻也無礙，渾身的傷口也被細細包紮，心裡倒是對蘇譽有了些感激。

他抱了抱拳，道了聲：「多謝。」

「你那件衣物破損不堪，子衿替你換下之時，我順手扔了。不介意吧？」

「……」白曲一時覺得自己內心的感激之情似乎哽住了。嘴角不自覺的抽了抽，但自己和蘇譽都是男子，自己這般在意豈不是和蘇譽一樣犯軸？遂抽著抽著便笑開，「那蘇譽人呢？」

蘇岑笑笑，「大早上興許去演武場了，演武場有處飛瀑。每回他心裡有不可解之事便會去那兒。他這回回來心事重重，你二人可是遇見了什麼事？」

白曲搖了搖頭淡笑，道了聲，「我去看看他。」

演武場，飛瀑。

飛湍瀑流傾瀉而下，若勁浪擊石般發出巨響。瀑下青年一襲勝雪衣袍，被水打的濕淋。墨發因水流沖刷至臉上，他卻不為所動。見白曲來了，只是睜開了眼，雙手仍落於盤坐著的雙腿上。

「喲，練功啊？」白曲蹲在蘇譽正對面的磐石上沖他笑。衣衫上滿是水痕他也不在意。蘇譽沒回他話，反而又將眼睛閉上，似乎又陷入冥思。

面對蘇譽這副冷臉，白曲從不在意，只覺得逗著好玩。一個人蹲在磐石上自顧自的說著，「誒，我說你們蘇氏真可怕。明明幾百號人都在，府里卻靜得打個噴嚏都有回聲。我當是不是都在睡覺呢，結果一來演武場，發現幾百號人全坐在地上冥思？我要是不知道還以為你們這兒是信什麼教的呢？」

白曲嘰嘰喳喳的說了一大堆，蘇譽卻看都沒看他一眼。可是他還是娓娓的說著，「我說你那天幹嘛把我帶回來，不是直接送六扇門就好了嘛。難不成你不抓我了？千萬別跟我提說是因為最近我賞金下降的事情，我啊……」

「你傷重是為了救我。」突然冷不丁的冒出來那麼一句，嘈雜的水聲將之蓋過，白曲一時之間沒聽清楚，眨著眼睛看著從瀑布中走出來的蘇譽。

「你剛剛說什麼？」白曲也站起來，雙手背在身後不緊不慢的跟在蘇譽身後。蘇譽步伐沉穩，白曲步伐隨性。一者落足重，一者卻極為輕快。三兩下就繞至蘇譽身前，前傾著身子笑道，「你穿白衣服還蠻好看的，比六扇門的騷包制服看著精神。」

蘇譽愣了愣，不知為什麼頭撇過一旁，「蘇氏文身著灰，意為樸實敦厚。」

白曲問，「那武者呢？」

蘇譽慢慢道，「武者衣白，意為純潔忠骨。」

總之就是蘇氏文武者敦厚忠實，代代為朝廷所用之意。白曲突然覺得這身衣服他穿著膈應的慌。想也沒想便想扯下來，可箭袖的衣服他向來不愛，一來二去都沒找到衣帶在何處。

「你幹什麼？」蘇譽看著他一個勁搗鼓著他這身衣服問到。

白曲笑著，二人已然來到了蘇譽的房間。窗明幾淨，書卷倒是堆的沒有蘇岑那麼高，但藏書數量已是不少。此屋為樓頂，窗外雕欄倒是可以望得蘇氏大好山水。

白曲有一搭沒一搭的搗鼓著蘇譽案上的筆墨。等蘇譽換了濕淋的衣服出來後，白曲渾身上下已被墨染的一塌糊塗。除了那張白凈的臉，卻是沒一處幹凈的。

蘇譽皺了皺眉，白曲笑得酣暢，「穿著朝廷的白衣，我隔應的慌。索性把它染了，你看好不好看？」

「無聊。」蘇譽沒理他。只是拿出藥箱，掏出繃帶。白曲這才注意到蘇譽的左手背上有一道淺淺的口子，他趕緊上前抓過蘇譽的手。

那傷口似乎因水而泡的有些發白，猙獰的從手背著頭劃到那頭。蘇譽似觸了電般的抽回手，不緊不慢的道，「那日與影衛打鬥，不小心割的。」

「你武功那麼好還被割？怎麼可能？」白曲一臉不信。可是蘇譽卻沒有說話，自顧自的纏著繃帶。

其實白曲是知道的，那日影衛劍馬上要沒入白曲心口的時候，是蘇譽伸手為他擋下。那一劍劃開了蘇譽的手，卻也劃開了捆著蘇譽手的繩子。

記憶里的聲音有些遙遠。再一次睜眼的時候白曲發現自己卻睡在了牛車上。身上蓋著的是不知道誰的白衣，他伸了伸懶腰，發現車已行至城門口，蘇譽正坐在前頭駕著車，而五毒教的小丫頭一個勁的同他說話。

蘇譽有一句沒一句的回覆著，顯然興味低糜。

「蘇哥哥，我們這是到了哪兒啊？」剛駛到城門口，一股酸臭的氣味熏的三人不住的捂鼻子。陸璐扇著臭氣，不住的皺眉，卻還是要坐在最前頭和蘇譽說話。

蘇譽沒理會她，只是看著前方地面黑壓壓的一片。他定了定神，回頭看向白曲。而白曲已然走到車頭，同樣望向了那黑的有些詭異的地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