風墨捂著肚子直不起腰，擰眉低聲道：「謙孺，把話說明白！」

「莫要裝出這番嬌弱模樣，於我無用！」劉棐雙手揪住風墨的衣襟強行將他拽了起來抵於板壁之上，瞋目如怒獸，「我父親半生盡忠職守，為大璃披肝瀝膽，可到頭來卻落得個被驅逐出京的下場，若無你風家父子，我劉家何至於此？」

「驅逐出京？」風墨高隆的腹部被劉棐死死抵住，腹痛更甚，額間冷汗岑岑，強撐著道：「可世叔他不是…扶柩回鄉麼？」

「我劉家世居帝京，祖墳就在那京郊鳳凰山腳下，除上京之地，何處為鄉？」

風墨不由一震，「此話何意？」

劉棐冷笑兩聲，「你該去問問你的皇帝陛下，他為了你到底做了多少傷天害理之事？」

風墨實在猜不出劉棐言語背後的曲折，卻莫名相信儲澈不是不分青紅皂白之人，本能想為儲澈辯解，「謙孺，你是不是誤會了，陛下他不會…」

話未盡，劉棐已然嗤笑，「你竟如此相信於他，當真是『夫妻情深』！」陡然將風墨放了開來，微整衣襟，「劉某人要奉勸風大人一句，人無千日好，花無百日紅，凡事莫要高興得…太早！」隨手撿了只空壇歪歪倒倒往門口走去，在門檻處駐足回頭，盯著風墨的腹部面露嘲諷，「你當真以為他對你矢志不渝？若非你有這開枝散葉的本事，只怕早被棄如敝履，你信與不信？」

待成功惹得風墨面色慘白，這才又搖搖晃晃地走了回來，在咫尺之處站定，抬手欲觸摸風墨臉頰，幾許猶豫後陡然垂落。舉壇欲飲，壇中無酒，不由露了幾分慌亂之色，轉身便將空壇扔出了門外，平復幾許，低聲囔囔：「若真有那一日，劉某人必不會嫌棄於你…我早說過，會與你遠走高飛…雲遊四海。」

待人跌撞而去，風墨才捂著肚子滑落在地，滿心凌亂。

玉吟很快奔了進來，風墨在攙扶下勉力起身，忍著腹中不適叮囑道：「一會兒將這裡收拾幹凈，今日之事，不可讓陛下知曉。」

「是。」

劉棐一番沒頭沒腦的話和沒頭沒腦的行為，風墨豈能不多想？回到卧房便囑玉吟喚來了李邁，要他前往九王府一趟。

儲洛欣然乘夜而來，推開房門卻見風墨捧著膨隆腹部半倚在窗邊木榻，面色蒼白、神色蔫蔫。風墨欲起身行禮，被他連忙壓回了榻上，不無擔憂的道：「這才兩日未見，你這肚子好像又長了不少，該不是快生了罷？」

風墨微微搖頭，「還有些時日。」

儲洛本想藉機數落幾句那不夠盡職盡責的皇兄，關鍵時候仍忙於政務不陪在美人身旁，想來作罷，沉默片刻問：「說罷，這般時候喚本王前來，所為何事？」

風墨道：「我有一事不明，不知王爺可能解惑？」

儲洛不滿道：「你這口氣實在生分，有事儘管問來便是！」

風墨稍頓須臾，道：「陛下他…為何將劉閣老逐出京師？」

儲洛微愕，「將劉肅驅逐出京乃皇兄密旨，你如何知曉？」

風墨心下猛沉，劉棐所言不假，劉肅果然是被逼出京。此時方明白他臨行前那句「身為柳絮，當隨風飄零」的真正含義。儲澈明明早已答應會將劉肅官復原職，卻遲遲不下詔書，原來不過是哄人一時開懷。

儲洛多半也猜到自己中了風墨的圈套，不由暗自懊惱了一陣。見風墨沉默異常，又怕他一時想不透傷了孕身，索性一不做二不休，知無不言言無不盡：「其實，此事也不能怪皇兄，劉肅利用職權之便夥同門下弟子在春闈之中按動手腳，調換了你的試卷，致你無緣三甲，害得你二人差點分道揚鑣、陰陽相隔，皇兄豈能輕易饒之？身為朝廷命官卻知法犯法，不殺之已是莫大寬容…」

儲澈還在垂花門外便能聽到儲洛「高談闊論」之聲，黑著臉大力推開木門，卻見風墨捂著肚子坐在紫漆木榻上，眉眼低垂看不清面容。

儲洛後知後覺，略有心虛，「呵呵，皇兄您可算來了，呵呵…」

儲澈負手立在門檻處，面色比暗夜還沉，冷聲道：「滾出去！」

「啊？哦。」儲洛腳下生風，立時消失得無隱無蹤。

儲澈抬腳跨入了門檻，兩三步後止步不前，欲言又止。怕怨怪，怕分別。

風墨緩緩抬眸，琉璃燈光下面色蒼白無血，凝望了儲澈片刻，一手撐著木榻顫顫巍巍站了起來，勉力道：「惜鸞想讓這孩兒入風家族譜，陛下可允？」

儲澈箭步沖了過來將風墨緊緊摟住，啞聲說：「只要你不離開朕，朕萬事都依了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