許諾淚眼朦朧地抬頭，恍惚間只看到一頭璀璨耀眼的金髮，他抽抽搭搭的，有些語無倫次，甚至都沒法好好說話。

古德斯蓋愣在了原地。他本是嫌母後身邊過分壓抑，所以找借口逃了出來，正在街上亂逛著，沒想到卻看見有人在路中央嚎啕大哭。

父王從小便將「仁愛」「平等」的思想灌輸給了他，他當即便上前詢問，卻被仰頭的小女巫暴擊了心臟。

紅紅的眼眶不斷向外掉落著眼淚，因為哭得太狠，許諾連鼻子尖尖兒都是紅的，但奈何底子好，一點狼狽的感覺都沒有，反而可憐兮兮的，更加讓人想要疼惜。

古德斯蓋第一次知道，原來有人可以哭得這麼好看。

他不由得把聲音放得更輕更柔：「我叫古德斯蓋，可愛的小女巫，請問我有什麼可以幫到你的嗎？」

許諾慢慢平復下來，他雙手握拳，揉了揉眼睛，這才看清眼前少年的模樣。

金髮碧眼，目光柔和，看起來不像壞人。

「我和老師走散了……」許諾嗚咽著，一邊打著哭嗝一邊訴說，「我本來要去參加初級女巫測試的……」

古德斯蓋只覺得這個少女可愛得不行，他忍不住翹起了嘴角：「我知道去魔法工會的路，想必你的老師在那裡等你。」

許諾一聽老師在那兒，立刻亮了眼睛，他一把抓住古德斯蓋的胳膊，眼神里滿是希冀：「可以請你給我指指路嗎？」

「好啊，我帶你去。」古德斯蓋溫柔地看著比自己矮小半個頭的少女，一時沒忍住，伸手隔著女巫帽，揉了揉許諾的頭。

「不知道小姐怎麼稱呼？」

「啊，我叫許諾，古德斯蓋先生。」許諾並不在意對方對自己的稱呼，隨著年齡的增長，他或多或少有了性別的意識。

書上有說，只有女孩子才會穿拉尼娜給他做的這樣子的衣服。

但他並不在意，對許諾而言，拉尼娜才是最重要的人，如果他穿女裝能夠讓老師開心，穿一輩子又有什麼關係。

古德斯蓋默念了幾遍許諾的名字，只覺得這名字隨著默念悄悄埋進了心底，指不定哪天就會生根發芽，長成參天大樹，然後開花結果……

皇室中長大的少年比一般的同齡人都要早熟，他很快就意識到自己對這位初次見面的小女巫一見鍾情了。

父王以前總教他，想要的就要去爭取，想必愛情也是一樣的。

「不必對我使用敬稱，叫我古德斯蓋就好。」王子殿下露出了燦爛的笑容——他當然知道該如何利用自己的自身優勢，讓這可愛的小女巫被吸引住。

許諾止了抽泣，乖巧地跟在陌生少年身後，信任的眼神看得古德斯蓋內心一動。

不知怎的，心情突然變好，古德斯蓋勾了勾唇，下意識伸出手想牽住許諾，等反應過來時，對上的是許諾有些詫異的眸子。

自己這是怎麼了？古德斯蓋硬生生將停在半空中的手改變了方向，摸了摸鼻子以掩飾唐突：「許諾小姐還請跟緊我。」

許諾點著頭，捏緊了手裡的掃帚，快步跟上古德斯蓋。

拉尼娜早就到了魔法工會門口，等她反應過來時，身後已經沒有了乖巧懂事的小徒弟的身影。

「許諾？」拉尼娜猛然回頭張望，兜帽因為力的作用滑下，大紅色的長髮暴露在所有人眼中。但沒人去在意那漂亮順滑的頭髮，他們的注意力都在拉尼娜額前的傷疤上。

「看！是大女巫！」

「天吶上帝，我在做夢嗎？」

「那就是傳說中的龍殤吧？龍臨死前留下的詛咒！」

人群開始聚集，他們七嘴八舌地想往拉尼娜身前靠，渴望將傳說中的大女巫看個仔細，但這位神聖的大女巫閣下似乎有些暴躁，眉宇間儘是煞氣。

拉尼娜冷冷掃視了一圈，她有些控制不住自己想把這群聒噪的人類殺死的念頭。

許諾半路失蹤，身為大女巫的她根本不可能讓這種事發生，就算換成是一個初級女巫，也絕對不可能對身邊的氣息警惕性如此之低。

可這種事卻偏偏發生了。

拉尼娜的表情開始變得猙獰扭曲，空氣中的魔法因子開始不安分地躁動起來，圍觀人群卻什麼也沒感受到，仍眼巴巴往前聚集，對即將到來的危險一無所覺。

魔法鏡嘆了口氣，他以為這麼多年了，住在寂靜安寧祥和的大森林深處，逐漸減少跟魔法藥劑的接觸，又有著許諾和自己的陪伴，拉尼娜的脾氣應該早已變得溫和，可事實證明，這還是幾十年前那個衝動易怒，冒冒失失來屠龍的小女巫。

幸好，他不是什麼簡單的魔法物品，基礎的靜心術他也能勉強施展出來。

可還沒等他行動，一道熟悉清脆的聲音響了起來：「拉尼娜老師！」

許諾的聲音帶著激動和雀躍，自他出生起，他便沒有跟拉尼娜分開過這麼久，即便是出門採購，拉尼娜也都是挑許諾午睡的時間。

聽見了熟悉的聲音，拉尼娜放鬆了下來，她笑著將飛奔過來的少年攬入懷中。

「你去哪了？」前一秒還想殺人的女人突然換上溫溫柔柔的語氣，這讓魔法鏡翻了個白眼，卻也鬆了口氣。

感謝天感謝地，這少年阻止了一場滅世級災難的誕生。

「老師對不起……我迷路了。」許諾羞赧地垂下頭，隨後又像想起了什麼，「老師，是這位……是古德斯蓋幫忙為我指路的。」

古德斯蓋聽到了自己的名字，他微微勾唇，禮貌地朝拉尼娜鞠了一躬：「你好，尊敬的大女巫閣下。」

他猜到了少女來歷不凡，她樣貌如此精緻，又明顯不是本地人——畢竟這兒不會有人不知道魔法公會的地址，這可是本國的標誌性建築物之一。可沒想到她的身世比自己想像的更為顯赫，大女巫的親傳弟子，這個名頭放出去足以讓那些達官貴人趨之若鶩。

古德斯蓋暗暗心驚，面上卻不顯山不露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