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名男子身形略矮，有些瘦，從背影看去竟然有女子般的纖弱。

白鷺正尋思著此人是誰，那人便開始轉身往左而去，有意無意地引著他們二人，速度並不快，看樣子並非功力深厚之人。聶帥緊緊跟在男子身後，而白鷺緊緊跟在聶帥身邊。

很快地，在他們面前出現了一扇大門，門內漆黑，彷彿一個巨大的想吞噬來人的野獸之口。

男子終於停了下來，站在門前。

白鷺認出這裡是當日卿箜死的地方，本應被封的地方卻敞著門。他在心中鄙視了一番膽小如鼠的看門大爺，順便看向身側的聶帥。聶帥並沒有反應，盯著前面的男子等著他下一步行動。

他開始明白師兄白日引人去小巷，故意誘黑衣人現身，當黑衣人一時心急錯殺後反應過來已晚。他定以為打草驚蛇，夜晚不敢跟緊，一時半會兒不能追上。

所以師兄這番所為是為了來到和風堂見眼前的這名男子。既然是來和風堂，又是來到案發現場，必然是想找到蛛絲馬跡，為他伸冤。

哎，其實沒什麼冤屈好伸，閣主說是他殺人便一定是他，就算不是他也一定是他。只不過師兄不肯罷休，想還他一個真相。

想到這，白鷺悄悄地往聶帥身邊挨了挨，湊得更近了些。

兩人心照不宣地對視一眼，即使環境昏暗，看不清對方的表情和眼神，他們卻瞬間讀懂了對方的心思。聶帥拍了拍白鷺的後背，便隨著男子踏入房內。

男子穿著一件披風，蹲在卿箜死去的位置，默默看著地上那灘還未處理幹凈的血跡，當日那名同樣死去的男寵的地方依然有血的痕跡。兩處血跡隨著時間的推移和下人的清理，只有淡淡的暈染。

白鷺突然怔住，只見那名男子伸出手點了下地板上的血跡，放於嘴裡吸允。

他頓覺噁心。

「死了，真的死了。」男子反覆呢喃，彷彿受過重創，身體發抖，無法抑制滿腔的激動，「自從那日後我不敢來此地，我害怕回憶……」

聶帥上前，蹲在他眼前，伸出手抓住他顫抖的肩膀，按下由於害怕而紊亂的氣息：「是你先聯繫我，也是你讓我來此，所以你有事要告訴我？」

「是。」那人漸漸安靜下來，意識到自己此行的目的，「我躲在暗處見你一直追查卿箜的死因，你不信是他殺的對嗎？」那人說完，右手指向一旁安靜待著的白鷺。白鷺被點名，上前走了一步。

那人看著他，笑了：「如此俊俏的少年，卿箜大約也是存了些心思的。」

「你別亂說。」白鷺臉色越發難看，想起卿箜穿著貼身衣物看見他的第一眼，充滿了玩味，還有故意在他面前同男寵歡愛，頓時雞皮疙瘩冒起。他的確有意無意在勾引他，歡喜他，想讓他成為下一個男寵。

只是……

只是他如今死了。

聶帥眸色微沉，嘴唇緊抿。關於卿箜的不雅嗜好積雨閣早有耳聞，只是他並不當真不在意，若是牽扯到白鷺身上，他自然是很在意很不樂意。

「我如何亂說？我怎會亂說？」那男子起身走到床邊，伸手在床底摸了摸，床頭竟然開了一條小縫，裡頭的空間剛好能進一個人。

聶帥同白鷺互看一眼，充滿疑惑。

「你同卿箜是何關係？」

男子仰頭詭異地笑了幾聲：「其實你們早該猜出來了對嗎？」

聶帥同白鷺又對視一瞬。

他除了是卿箜的另一名男寵又能是誰呢？

「是，我便是被他拋棄的情人。之前愛的有多熱烈，如今便是有多冷漠。我挺不甘心的，所以經常會偷偷來看他，窺視他。」

「所以，你殺了他？」白鷺驚道。

男子又是一陣怪笑：「我怎麼可能殺了他。我每天想他，我只是想知道他為什麼會厭棄我。後來才知道，並不是我的原因，他換了一個又一個男伴，是他喜新厭舊，而我還苦苦等著。是不是很蠢？」說著，他站到那處狹小的密室中接著說，「那日我瘋狂想他，所以說服自己最後來看他一眼，躲到了這個只有我知道的地方，看他歡愛，心裡很痛。誰知……」

大約是說到要緊之處，男子雙瞳瞪大，回憶的時候充滿緊張刺激，白鷺同聶帥豎起耳朵傾聽。

「誰知你來了。」

原來是看到白鷺。

「這不是重點。」男子搖搖頭，「你走後，兩人終於折騰夠了，沉沉睡去。我打算站著打個盹，突然從小孔中看到一縷煙霧裊裊飄入，便知不妙，猝不及防吸入少量，頓覺渾身發軟，功力減去大半。」

「隨後有一名蒙面女子，持劍入內，卿箜同他的男伴慌亂逃跑，奈何中毒虛弱無力，還未到門口便被那殺手一劍刺穿胸口，死在當場。而那男伴見他已死，痛苦哀嚎，求饒不停，還是沒能活下來。」

聶帥問他：「你有沒有看到殺手的臉？」

男子搖搖頭：「我只覺得應是一名女子，身形比他還要矮上一些。那時我嚇傻了，只敢偷偷躲著。」男子口中的「他」是白鷺。

所以兇手並不是白鷺。

「雖然我恨他，但更愛他。只求找出兇手，不枉曾經相愛。」

白鷺微微側目瞥向聶帥，聶帥卻低著頭沉思。

這種違背常理的感情，猶如一團莫名其妙的曖昧情愫，縈繞在兩人之間，更像一展薄翼，戳一下即破。

男子從暗格出來，本想走過來，突然身形定住，雙目瞪大，語氣慌張：「兇手！」

兩人立刻往窗外看去，一道身影快速掠過。這個人蹲在一側應是窺視一段時間，發現沒人認出她便欲離開，不小心恰巧被男子看到。

「我的視力極佳，所以夜能視物。肯定是那天的兇手。」男子解釋。

聶帥縱身一躍，翻身追上，手中的煞氣已漸凝聚，就在距離那人兩丈之遠，握緊的雙手猛地展開，一團強大的氣流撲去，直擊後背。

黑衣人情急之下轉身便抽出一段紫綢，護體往後低旋，飄落在樹梢。

聶帥一驚，第二次出手滯了片刻，黑衣人乘機扔出一柄長劍飛去，在他躲避之時逃之夭夭。

聶帥撿起長劍思索。

原先她用長劍是為了掩蓋，方才為了逃命不得已使出紫姬的招式。如此看來極大可能便是紫姬了。

「師兄！」後頭追來白鷺，停在他身側，看到他手中的劍拿來瞧瞧，不過目光立刻被地上的紫綢吸引，撿起，疑惑道：「這像是紫姬之物。」這時前頭傳來一聲凄厲的叫喊，是紫姬的聲音。

「師兄，的確是紫姬！」白鷺疑慮地問他，「那咱們追不追？」

之前紫姬便喜故意引他們，設置陷阱，所以二人很忌憚。聶帥扔下長劍，挺身向前：「追。」

這次恐怕並不簡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