雨一直下，淅淅瀝瀝，迷霧遮蔽高樓。

陸嘉楠走出浴室，一身衣服全是蕭品源的。

他的衛衣穿在身上又長又寬，尤其是領口，肩膀似乎都要露出來。

他的九分褲倒是長度剛好，只是和內褲一樣，又寬又大。

蕭品源匆匆進了浴室又出來，拎著一個塑料大桶走到陽台，裡面全是自己和陸嘉楠的濕衣。

中間的桌子上放著兩部手機，已被蕭品源拆開。他說手機進了水不能開機，必須像這樣晾幹才能用。

手機不能刷，陸嘉楠只得坐在下鋪看著蕭品源在陽台晾衣服。

「衣服就先掛在我這兒，你看等幹了是你來取還是我給你送過去。」

蕭品源才剛洗完澡出來，身上僅穿著一條寬鬆的睡褲，前胸和雙肩上還沾有零星的水珠，他身上冒的熱氣隨風彌散在周圍水霧中，加上勻稱的身材、一身白皙、以及那一頭銀髮，昏暗的光線下怎麼看都像是活動的石雕。

陸嘉楠痴痴地將他看了很久，連他問的話都沒聽見。

蕭品源無奈，只得問了第二遍。

「等過兩日我來取就行。」他回答。

蕭品源抬頭望著一排濕衣，「也好，那時應該也幹了。」

關上陽台門，蕭品源回到宿舍翻找出了藥箱，坐在桌前對著鏡子給自己上藥。

他眉上有傷口，進了水怕感染，只得忍痛用酒精消毒。

陸嘉楠坐的下鋪就在他身後，耳邊會時不時傳來他「嘶嘶」的喚疼聲，眼前也是他一起一伏的雙肩。

蕭品源的背部挺直，線條漂亮分明。就算他身形不算壯，也是上寬下窄，動一動就能看見明顯的V形。

和自己的完全不一樣啊。陸嘉楠記得有一次用兩面鏡子照過自己的背，除了嶙峋的骨頭再沒有其他。這一刻他感到有些自卑。

蕭品源擦著藥，眼神不經意地與陸嘉楠的在鏡中交匯。

看到自己被發現，陸嘉楠趕緊轉移了目光。

「對了，」蕭品源回頭，「你把衣服脫了，我幫你上點藥。」

「上什麼藥？」恍然回神後，他問了句。

蕭品源： 「剛才我都看見了，他們把你身上弄得青一塊紫一塊的，很疼吧？這裡有專治跌打損傷的藥油，擦了可以好的快點。」

陸嘉楠支支吾吾：「那個沒事……過幾天就好了……」

「什麼叫沒事，聽話，擦點藥。」蕭品源不理，拿著藥油嘭一聲騰到陸嘉楠身旁，整張床因此晃動一下。

「別碰……哎呀，疼！」

兩人坐在床邊相互推阻，蕭品源輕輕一捏陸嘉楠的手臂，疼得他雙眉緊皺。

「我就說你……」

蕭品源低聲，邊說邊擼起陸嘉楠的袖子，將那條胳膊上的淤青仔細盯了好一陣，最後幹脆麻利地將對方一身衣服脫去。

方才那幾人下手確實不輕，陸嘉楠的腹部、胳膊上全是連成片的淤青。再強制他轉個身，背部還有大面積的皮下出血，這些是蕭品源方才沒有看到的。

「那幫混蛋！」

蕭品源盯著陸嘉楠的背牽動了鬢旁的青筋，雙手抹上藥就在這些淤傷處輕輕推拿點劃起來，口裡不忘問陸嘉楠疼不疼。

陸嘉楠背對著蕭品源，聞著背上載來的藥油味道。

其實他的手碰在自己身上，確實挺疼，可也不知為何，這種疼痛中卻帶著暖暖地福祉。

他不知該怎麼回答，口裡只應了一個「嗯」，蕭品源也不知道他的「嗯」究竟是幾個意思。

「前面呢？還有腿上的……」蕭品源握著陸嘉楠的雙肩又將他轉個身，盯著他胸前，手上再次抹好了藥油。

「剩下的我自己來吧！」

陸嘉楠低頭慌張地想拿藥油抹在自己手上，一不小心手一滑就連藥帶瓶地掉在地上，結果碎了一地玻璃渣，還下意識地伸手想去撿起來。

「你傻了，別碰！」蕭品源見了趕緊抓住他的手腕制止，看見他魂不守舍的模樣又悵然鬆了手。

「如果你實在討厭……那我不擦就是了。」蕭品源皺著眉輕輕嘆口氣，從桌上抽了一張紙巾將手上的藥油使勁擦幹凈。

「不……不是討厭，我只是……」

陸嘉楠使勁埋著頭，臉上泛起的紅暈卻還是一點不剩地盡收蕭品源的眼底。

蕭品源就覺得眼前這個男孩好奇怪，反應明明是拒絕，嘴上卻又說不是。見他臉這般紅還以為是著涼發燒了，再問他，還說不是，最後身體一轉，幹脆背對著自己。

那一瞬蕭品源突然閃過一個念頭。

他悄悄貼近陸嘉楠的後背，冷不防地伸手觸碰了對方的身下，嚇得陸嘉楠全身顫抖一瞬。結果這一碰，蕭品源一切瞭然了。

「陸嘉楠啊陸嘉楠，你讓我怎麼說你才好！」

蕭品源釋然了，臉上的欣喜已是顯而易見，他握住陸嘉楠的手腕，再次讓這小子轉個身面對自己。

知道一切都已被他發現，陸嘉楠再不敢抬頭，心跳也是有一陣沒一陣，跳時激烈無比，不跳時就跟死了一樣。

蕭品源的手被藥油燒得火辣，餘溫一點不剩的從雙手蔓延至全身，撩得陸嘉楠整顆心也是火熱的。

「喂，之前你不是說，你只會喜歡類似程菲菲那樣的女孩嗎？」蕭品源貼近他，在他耳旁低聲，又問，「還有你那個賭局究竟是怎樣的，結果是什麼，到底贏了沒有？」

程菲菲是誰，自己在什麼時候說過這個名字，陸嘉楠已是全然不記得了。

而對於那一堆問題，他知道這是蕭品源在明知故問。

陸嘉楠不說話，緊繃僵硬的身體如同人形木偶，就等著有個人能把身上的線提起來，可以讓他自由地活動。

蕭品源的強勢，當初在人前與他組CP時就已經見識過。他要做什麼從來不會詢問自己的感受。可當初他越是這樣，越讓自己難以抗拒。

現在想起來，或許當時他就已經用那種方式紮根自己心底了吧。

這回他又會把自己怎樣？陸嘉楠既害怕又期待，輕輕一抬眼，好像連自己的內心也被眼前那一雙冷峻凌厲的眼睛看透，霎時羞得面紅耳赤。

蕭品源凝視他良久，突然輕輕掀起他的額發，又輕輕在他額前落下一吻，隨後幫他把鬢角的碎發撩在耳後。

「嘉楠，你還是怕嗎？」他在他耳邊輕吐著熱氣，「要是你不怕了，讓我們成為彼此的男人好不好？」

陸嘉楠不說話。

這到底是拒絕還是默許啊……

蕭品源輕輕抱著他，用雙唇在他身上一點點地做著試探，先是嘴，再是耳朵，一直到脖子，一直向下，一直小心翼翼……雙目也始終不移地盯著他半分驚恐半分羞澀的表情，生怕一不小心就讓懷裡的這隻小鳥飛走了。

人的心究竟在什麼時候會變得寂寞，陸嘉楠從未思考過。

他只知道，人一旦孤單和寂寞，就會迫切需要能給自己帶來溫暖的東西。

有時是一句話，有時是一雙手，有時是一個擁抱。

哪怕它們最後留下的僅僅是場簡短的夢。

他渴望這樣的擁抱。

所以他沒有反感，也沒有害怕，更沒有覺得這一切來得太快。

蕭品源的手，以前是那麼的粗魯隨意，沒想到也會有這麼細膩的時候，就算有渾身的傷痛，在他這般的愛撫下也變得蕩然無存。

他品嚐著蕭品源給予自己的一切，看著對方的臉，剎那間突然明白，原來被喜歡的人抱著竟是如此的美妙與福祉。

人真是善變的動物，他也是，自己也是。

陸嘉楠一個深呼吸後閉上雙眼，雙手按揉著蕭品源的雙肩不自覺地做起了回應，任憑他那雙手肆意地挑逗自己，耳里只剩下彼此清晰的鼻息聲。

「好香啊。」將陸嘉楠的身體整個聞了一邊，蕭品源悠悠脫口。

陸嘉楠明白，留在他鼻尖的是沐浴露和洗髮水的香味，他身上的味道也一樣。

幫陸嘉楠釋放一波熱浪後，蕭品源輕輕將他在床上翻個身。

他壓在他腿上，伸手拿著床尾的外套，著急地從口袋裡拿出了什麼東西，在後面邊撕扯邊弄出曖昧的聲響。

突然有東西蝴蝶一般落在眼前的床鋪上。待陸嘉楠回過神看清那條塑料封口，才明白蕭品源原是早有準備。

回想起自己的第一次，陸嘉楠已是印象模糊。

他只記得當時就像小時候被媽媽拽去醫院打針一樣，全身緊繃地趴在床上不敢向後看，不安地等著醫生將那一針冷不防地扎進自己的身體里。

只是那時除了有小時候的那種忐忑害怕，還有焦躁，興奮，以及一種說不出的期待。

還有被他佔有時的那陣痛，也不是針扎的一丁點。

那是一陣劇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