XX一三年，十一月

冬天來了。

雲朔十四歲，雲楓六歲。

距離吸血鬼戰敗已經過去了一年多，街上搜尋吸血鬼的軍隊已經幾乎沒有了。

為了不被旁人發現，雲朔和雲楓一直住在垃圾場。他們在角落，用垃圾場那成堆的垃圾中翻找出來的物件，搭建了一個可以暫時居住的小棚子。

雲楓從『那天』之後，再也沒有開過口，總是拽著雲朔的手指，不管雲朔去哪裡，他都跟著去哪裡。

垃圾場內小孩子的衣服還能翻到，雲朔自己的衣服倒是比較難找，雲朔經常是一塊破布蓋在身上，下身就穿了一件破褲子。

因為雲楓還太小，如今的他還無法憑藉自身的能力對抗烈日，只有實力強悍的吸血鬼才能像人類一般行走在日光之下，那一類吸血鬼常常被人類稱為日行者。

不過那是錯誤說法罷了，不管是什麼樣的吸血鬼，都是討厭白天出門的。

雲楓不願意和雲朔分開，所以雲朔只能等到黃昏時刻，用衣服將他包裹，然後再牽著雲楓上街乞討。

吸血鬼和人類大戰，人類死傷無數，到現在還有很多無智商吸血鬼晃蕩在暗處角落，隨時可能撲出來咬人。

所以一到黃昏，街上的人就會變得很少。

這個時間點要乞討是很難的，雲朔常常都坐在同一個地方，抱著雲楓，看著天色一點點變得漆黑，路上的人一個一個消失。

然後又帶著雲楓回到垃圾場。

他時常會去新鮮運來的垃圾裡面翻，那裡極有可能會出現還可以吃的食物。

他還要給雲楓餵食，自己卻經常都在餓肚子，時間一久，雲朔的營養跟不上，瘦得都脫了相。

雲楓不說話，雲朔也同樣沒什麼話說，他只是偶爾會抱著夜裡做噩夢哭醒過來的雲楓，一聲又一聲的說：「沒事的小楓，我一定會保護你的，沒事的，沒事的。」

是的，沒事的。

每次雲楓做噩夢哭醒過來的夜晚，雲朔一定會失眠，然後抱著身子冰涼的雲楓，一遍又一遍的想起那個場景。

吸血鬼的血液從他們焦黑破裂的皮膚中流出，被火焰燃燒炸裂，崩出了絢爛的紫色火光。

火焰之中的他們，曾經美麗漂亮的臉變得猙獰可怖，他露出了獠牙，悲鳴著一聲又一聲的詛咒著人類。

而台下，所有人類都高舉著十字架歡呼聲不絕於耳。

他們說，那是怪物，那是惡魔。

然後，再次被推上台的，是雲朔的……

雲朔從小床翻身起來，明明胃裡什麼都沒有，卻忍不住不斷的幹嘔……

幾乎要把胃都嘔出來一般，雲朔的眼淚，胃裡的酸水，口水全部落在垃圾場漆黑骯髒的地面。

雲朔幾乎整個人都跪趴在了地上，他狠狠的扣挖著地面，那漆黑髮臭的泥巴深深嵌入他的指甲縫，擠得指甲開裂鮮血涌了出來，卻還是不鬆手。

好痛。

他好痛。

噁心。

好噁心。

他耳邊不斷響起那些人的歡呼。

「殺了他們，幫助惡魔的背叛者，砍下他們的頭！」

「燒死他們！燒死他們！」

那歡呼聲鋪天蓋地，那些人瘋狂的喜悅著興奮著，幾乎遮住了他所有的視線，他看到了台上的那個男人。

他表情嚴肅的看著眾人，即便是在即將要迎來死亡的前一刻，他依舊沒有絲毫的畏懼。

他大聲的開口：「………………」

雲朔很想聽清他說的什麼，可是聽不見。

耳邊只有震耳的歡呼……殺了他，殺死他，背叛者，惡魔的走狗……

一雙小腳丫突然闖進了視野，然後嫩嫩的小手捧起來雲朔的臉，雲楓髒兮兮的小臉出現在了眼前。

雲楓紅著眼，抱住了他的脖子，他輕輕開口說：「阿朔，不要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