楔子：

六月一，鬼門開，生人退，冤魂來。

Chapter1：

夏期煩躁的轉了個身，身後的人睡得打起了呼嚕，時不時還換個姿勢，顯然睡得很是舒坦。

凌晨四點，睡意全無。他煩躁的爬起身，打算上個廁所。開門那一瞬間抬頭，突然看見廁所正對著門的鏡子里一閃而過一個人影。

誰！

夏期回頭一看，什麼都沒有。他回過頭瞪大眼睛盯著鏡子看了好一會兒，覺得兩眼有點發黑。

難道是睡眠不夠看迷糊了？

夏期麻利的解決了需求，回房關門的一剎那，客廳的花瓶擺件突然毫無預警的從櫃子頂上摔了下來！

巨大的聲音把夏期嚇了一跳，回頭看見床上那人居然還睡得跟豬一樣一動不動。夜裡靜悄悄的，夏期打開客廳的燈，發現花瓶正好好的擺在櫃頂上，完好無損，根本沒摔到地上。

怎麼回事？剛剛這花瓶不是……難道是睡眠不足惹得？可是那麼真實……

夏期搓搓胳膊，大熱天的居然覺得冷。

Chapter2：

嚴語是夏期從國中就已經開始是同桌的孽緣，不知道怎麼的，從初一到高三，老師愣是沒把他們分開過。嚴語的父母是做生意的，一個月偶爾會出差幾天，有時碰上兩夫妻都出差了，嚴語就會收拾東西來他家小住幾天。

今天嚴語的父母從外地出差回來，嚴語就又收拾東西回家去了。下午的時候夏期騎腳踏車送他回家，碰上嚴語父母已經做好了飯，於是又留下來吃了飯。等吃完飯，已經是晚上九點近十點了。

夏期騎著腳踏車回家。從嚴語到他家中間有一段路沒有安裝路燈，路邊雜草叢生。白天時還好，晚上經過難免就覺得有些陰深。他一晃神，恍惚間好像聽見了後面傳來些窸窸窣窣的聲音，好像有什麼在跟著。

他回頭看了一眼，黑壓壓一片，看不清後面的狀況。

突然！一聲沉悶的聲音響起，伴隨著草叢晃蕩的聲音，夏期炸起看向聲音傳出的地方，那裡傳出一聲聲透著絕望的呻吟。

「救……救命……」

「誰在那？！」夏期大叫。

「求求你……求你救救我！」

「誰！」夏期大著膽子又叫了一遍，但回應他的卻是沉默。他大著膽子下車撥開人一樣高的草，草叢中空無一物。

怎麼會這樣？！夏期難以置信的翻看了附近的草叢。空無一人。

是幻覺嗎？

「求……你……」那令人絕望的聲音忽遠忽近，幽幽的在他耳邊響起。

不！不是幻覺，是，是有鬼！

夏期嚇得跳起來，騎上腳踏車，兩隻腿像風火輪一樣輪番踩著腳踏。

有鬼，有鬼！

夏期逃一樣的騎回家，背上全是汗水。

Chapter3：

夏期從小到大一直堅持信仰著某種思想；比如，水往下流，比如，這世界上沒有鬼。但即使如此，在他遇到類似靈異事件時第一時間想到的，還是這世界有鬼。

不止有，還讓他給遇上了！

夏期低著頭洗碗，邊洗邊想，有可能真不是鬼呢？說不定是幻覺也不一定。

「夏期？！」老媽在客廳開著電視，「你想什麼這麼入迷，快把我買的葡萄洗出來！」

夏期應了聲，把洗好的碗放好，又從雪櫃里拿出老媽買的葡萄。剛關上雪櫃門，突然聽到一陣刀劍摩擦的聲音。

「郭大俠！沒想到你是這樣的人！」電視里傳來一把男聲的怒吼。

又一陣刀槍聲。夏期沒多留意，一轉過身，卻看見兩把刀懸浮在他面前霍霍的摩擦著！

「啊！」夏期嚇一跳，下意識的叫出來，轉身就逃！

「救命啊！」夏期飛撲到客廳，躲到他爸身後藏了起來。

「你幹什麼？」他爸怪異的看著他。

「有刀！要殺我！」夏期伸出頭往廚房方向看去，但卻什麼都沒有。

又是什麼都沒有？！夏期不可置信的看了看四周，真的什麼都沒有。那兩把刀正安靜的躺在刀架上，看起來並沒有移動的痕跡。

夏期瞪大眼睛，見鬼了！怎麼可能沒有？

「兒子，你怎麼了？」夏期媽媽憂心忡忡的看著他。

夏期指著那兩把刀大聲質問，「你們剛剛沒有看見嗎？那兩把刀就在我後面追著我出來！」說完，夏期看見他媽和他爸皆是一副擔憂的模樣看著他。

他們沒看見。夏期意識到這一點，臉色煞白。他一聲不吭的回房，躺在床上，被子蓋過頭。

又是幻覺！

幻覺幻覺幻覺！沒完沒了了！

Chapter4：

夏期負氣回房躺在床上，躺著便不小心睡了過去，醒來已經晚上十一點了。他起床上個廁所，路過父母房間時，聽到了說話聲。

「你說……兒子是不是聯考壓力太大了？我也沒逼他很緊啊。」

「你不逼他就當沒他壓力了嗎。」

「我感覺兒子是出現幻覺了。醫生不是有個什麼說法嗎？這叫什麼？被迫害妄想症？」

夏期沉默的走過父母的房門，上完廁所後又躺在床上，翻來覆去的不知什麼時候又睡著了。

醒來時天黑一片，但夏期不知怎麼的卻清晰的看到那把本該放在他書桌上的美工刀正將最鋒利的一面對著他的眼睛！

夏期用力的用被子蓋過頭，腦子裡默念著六個字。

被迫害妄想症。

再打開被子時，美工刀已經消失了。

夏期第二天去上課，眼圈都是黑的。雖然在高三生中，黑眼圈並不是什麼不正常的存在，但同桌嚴語卻是看了他好幾眼。

「你昨晚通宵了？」嚴語問。

夏期「嗯」一聲，翻開書開始記筆記。

安靜了一會兒，夏期沒忍住，問嚴語，「你覺得我像是有被迫害妄想症的人嗎？」

嚴語記著筆記，頭也不抬一下：「你遊戲玩多了吧？」

夏期有很嚴重的網遊癮，以前經常通宵打遊戲，打完遊戲之後腦袋裡總會出現一些他在遊戲里殺人的畫面，嚴重時做夢都會夢見他在遊戲里殺人。

但自從上了高三之後就被老媽嚴格控制了玩遊戲的時間，這種像著魔似得幻象也沒再出現了。

夏期皺著眉，開始回想他被遊戲幻覺侵蝕記憶的那段日子。為什麼他玩的最瘋狂的時候沒有被迫害妄想，等他開始戒網遊時卻有了幻覺？

Chapter5：

為了解開迷惑，夏期回到家之後，第一時間就是打開電腦，登陸遊戲。

登錄遊戲後，顯示屏上浮現一個對話框。

【歡迎回家】

對話框背後是個大胸桃花眼正妹。夏期盯著那正妹的嘴看了一會兒，居然覺得那人物笑得有些詭異。

「一回家就知道打遊戲。」老媽路過他房間，看了看這遊戲界面，忍不住嘮叨，「兒子，我怎麼覺得這女的笑得有點慎得慌？」

「嗯。」夏期點了任意鍵，正妹消失。「這是款恐怖遊戲。」

但以前他卻一直覺得那正妹笑得挺性感，一點也不恐怖。夏期細細瀏覽了遊戲的各個界面，明明一切如常，他卻總感覺有些地方已經不一樣了。

難道是這遊戲……

夏期突然聯想到一篇靈異小說；是不是因為他以前玩遊戲殺過太多人，那些被他殺過的人形成了一股怨念，所以現在終於到他被怨念纏身報復的時候到了？

夏期正想著，耳邊突然傳來一陣很輕的輕笑。他頓時寒毛炸起，警惕的留意著耳邊的聲音。

「你居然不記得了？」那聲音像是嘆息了一聲。突然聲調提升，朝著夏期耳邊就怒吼：「明明是你把我殺了啊！！」

夏期嚇一跳，捂著耳朵躲開聲音，一時間，除了耳鳴聲，天地間好像再也容納不下其他聲音。

夏期忍不住抱著腦袋閉上眼睛緩了一會兒；他殺人了？

他……到底殺了誰？

Chapter6：

就一句話，夏期整個晚上把它拆開又合起來的想，但無論怎麼拆分，他還是沒想起來誰被他殺了。

遊戲里他殺過的人沒有一千也有九百，要說誰被他殺了，他被誰殺了，他是一個也記不清。

難道是現實里被他殺的？夏期想了想，與其說他在現實里殺了人，還不如他被遊戲里的怨念纏身比較說得過去。

它說，你居然不記得了？

我到底殺了誰應該記得啊。夏期嘆了口氣。

第二天去上課，夏期的黑眼圈明顯比昨天更濃了。上課時他睡意撲來，擋都擋不住，期間嚴語快把他胳膊戳爛了他都沒醒。

於是嚴語用手掐他大腿，他馬上彈起來，看見班導走向他的腳步頓了頓。

夏期頓時正襟危坐。班導警告的看了他一眼，邊講課邊往回走。

課堂上四處瀰漫著濃郁的睡意。夏期好不容易熬到放學，迫不及待的開始收拾東西，邊收拾邊和嚴語聊天：「等會兒我們去吃酸辣粉吧。」

「大熱天的吃酸辣粉。」嚴語皺起眉頭，「熱死了。」

走出教學樓的時候，嚴語突然站住，從書包里翻出一把太陽傘。

夏期奇怪的看了眼嚴語，「怎麼突然這麼怕熱，你以前不是從不撐傘的嗎。」

嚴語沒理夏期，他撐開傘走出教學樓，「你要遮嗎？」

「遮遮遮。」夏期躥進傘底下；不知道是不是心理因素，好像真的感覺涼快了許多。

大夏天的酸辣粉的生意居然還不錯，夏期吃得鼻涕稀里嘩啦的直流，一邊擦著汗一邊又叉起一大筷子又繼續稀里嘩啦的吃。嚴語吃得斯文，吃著吃著，居然看著一個方向發起愣來。

「你看什麼？」夏期嘴裡含著粉口齒不清的問。隨著嚴語的目光看過去，看見他班上的語文課代表正和其他人聊著天。

「別只顧看正妹不顧吃啊。」說完，夏期又繼續埋頭苦幹。

「你居然不記得了？」嚴語輕聲問。

「什麼？」夏期被這句話嗆了一下，看向旁邊，看見那語文課代表正幽怨的看著他。

夏期忙回過頭，借著喝水的姿勢掩飾了一下。

「你才和她分手不夠半個月。」嚴語淡淡的說。

夏期尷尬的笑笑。

「還是你先提出的分手。」嚴語繼續說。

「我這不……」夏期撓頭。

「不過我沒告訴阿姨你早戀。」嚴語說完，又吃了一口酸辣粉。

夏期差點被嚴語的大喘氣給氣死。

Chapter7：

和大多數人一樣，夏期也有偷偷瞞著父母早戀的經歷。只不過他早戀的次數比大多數人多，早戀的過程也比大多數人短。語文課代表就是其中一個，只不過她卻是眾多早戀中最不起眼的一個；戀愛時夏期就一直以課代表相稱，課代表覺得這很情趣，於是就沒矯正，以至於分手之後夏期連人家名字都沒記住。

「夏期，」課代表趁著下課把夏期叫了出來，用眼神幽幽的看著他，「其實我還喜歡你。」

夏期搓了搓胳膊，「我已經不喜歡你了。」

課代表頓時撲到他肩膀上一頓一頓的抽泣，「你怎麼可以這樣……」

夏期想推開她，但又覺得一個女孩子哭得那麼傷心不好意思推開，他一抬頭，看見嚴語正透過窗口面無表情的看著他，夏期頓時一個頭兩個大。

「你別哭了，」夏期猶豫了一下，用手拍拍課代表的背，「兩條腿的男人滿大街，天涯何處無芳草。」

課代表被夏期鬨笑了，又留戀似得趴了一會兒，才不甘不願的放過夏期的肩膀。

夏期頓時逃似得逃進課室里。

嚴語坐在座位上像看好戲一樣的看著他，看的他頭皮發麻，才說了一句話。

「你不喜歡她了？」

「不喜歡了早就不喜歡了。」夏期連忙否定，說著，突然想起個事，「對了，你喜歡誰來著？」說完，身體一僵，腦子裡已經意識到說錯話了。

他說了不該說的話。

Chapter8：

嚴語喜歡誰來著？他曾向夏期形容過他喜歡的女生，大眼睛，高馬尾，好脾氣。結合嚴語的描述，夏期僵硬的看向左前方的位置。

課代表。

嚴語喜歡課代表，他曾很嚴肅的警告過夏期，不要玩弄課代表的感情。

「你想起來了？」嚴語笑著看著他。夏期卻從中看出來絲絲恨意。

夏期僵硬的點點頭。

「想起多少來了？」嚴語的溫和的笑逐漸變得陰冷。

他全想起來了。

嚴語暗戀課代表，課代表卻對自己表白了。嚴語曾在他回家時那條沒有路燈的路上嚴肅的警告過夏期不要玩弄課代表的感情，但那時他已經和課代表分手了，於是他們之間的談話從警告變成爭執，再從爭執變成夏期單方面的毆打。

夏期用路邊的磚頭敲斷嚴語的脖子時，腦子裡浮現的卻是他在遊戲里殺人時的畫面，充滿著快感，整個人都被這種詭異的快感控制著，等他清醒過來時，他早已經處理好了屍體，回到家洗著澡了。

整個殺人的過程可以說不是在他的意識控制下完成的，所以他一點也沒有關於殺人的任何記憶。

所以當第一次靈異事件發生時，他根本沒有意識到那是嚴語在向他索命。

「明明是你把我殺了啊！！」嚴語大喊著流著淚向他控訴，「我就躺在草叢裡，一直在求你！求求你救救我，求求你別殺我，可你居然一點都不記得！」

「對不起。」夏期抱著腦袋低著頭，「對不起，對不起……我，我不是故意的。」

「我一直在求你！」嚴語的聲音透著絕望，「我要你血債血償！」

「對不起……」夏期懊悔的閉上眼睛。

嚴語把他帶到樓頂上去。他被逼站到邊上，睜著眼睛，看見面前腳下一切皆空，七層樓高的樓下漸漸圍滿了學生。

「你想我跳下去嗎？」夏期問嚴語。

「我要你血債血償！」嚴語用那雙充滿恨意的眼神反覆強調。

夏期閉上眼睛，突然感到了前所未有的疲憊。他低下頭，張開手——

「夏期！！！」

Chapter9：

夏期再一次清醒時，他的面前站著一個穿著醫生袍的男人。

「我還沒死？」夏期看了看自己的身體。

「準確來說，沒來得及死。你班導衝上去救了你。」男人坐在他面前，雙手交叉，凝視著夏期：「我們來談談。」

「你是醫生？」夏期問。

「心理醫生。」男人說，「你為什麼要自殺？」

夏期看了看四周的環境，沒有看到嚴語。

「我不是自殺。」夏期的目光回到心理醫生身上，「是血債血還。」

「為什麼要血債血還？」

「因為……我殺了人。」

「你殺了誰？」心理醫生追問。

「嚴語。」

「你朋友嗎？」醫生笑了笑，「他就在你身邊，一切只是你幻覺。」

「不。」夏期肯定的否認。

「你說你殺了人，那屍體呢？」醫生又問。

夏期皺著眉，沒說話。

「你根本沒殺他，」醫生直視夏期的眼睛，好像能透過眼睛看透什麼似的，「他好好生活著，他能呼吸，他需要吃飯睡覺，他和你一樣都在備考，一切都只不過是你幻覺。」

「不，」夏期肯定的說，「這才是他給你們製造的幻覺。」

六月一，鬼門開，生人退，冤魂來。嚴語早已化為冤魂，前來索命了。

——寫於2017年2月31日 沙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