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個月也好，三年也好，甚至是三十年，他的心都不會為誰再波動了吧。

莫寧已經睡著了，小孩子總是到了時間點就睡得格外香甜。緒安站在卧室的窗前開了窗，指尖夾著一根快要燃盡的煙，裊裊的煙霧模糊了他的輪廓，顯得有些不真實。

對，就是不真實。

早些年間，緒安不食人間煙火的氣質還要更為濃些，總有人讚歎他像是九重天上下凡的仙人。還曾有星探相中他，問他對演古裝戲是否感興趣。

大概是他的「仙人形象」太過深入人心，大夥總覺得人間俗事這種事不會發生在他身上，比如金錢啊或是慾望什麼的。結果緒安出櫃的事情被發現後，所有人的反應也格外的大，認為緒安做的這事簡直是違背他這一身的「仙氣」。

小時候，背過無數次「己所不欲，勿施於人」，然而到最後也只是一句掛在嘴上的話罷了。

他時常午夜夢回，又聽到了無數人的謾罵聲，說他勾引了寧遠而後又拋棄了他，這才害得他跳了樓。曾經被大家所稱讚的謫仙一般的氣質，也被說成了是不成體統的妖媚之氣。

人言可畏，幾張嘴一起動動嘴皮子就可以輕易毀掉一個人。寧遠受不了人言跳了樓，死者為大，人們不敢多加妄議，留下緒安一個人承受所有的罵聲。於是，再不食煙火的人也該醒悟了，活在塵世里，哪有片葉不沾身的道理。

變世故，變圓滑，變堅強，變得渾身帶刺，方是成長了。

手機傳來了簡訊的鈴聲，緒安熄滅了煙處理掉痕跡，這對孩子來說不是件好東西，因而緒安從不在他面前的時候吸煙。今日想必是喝了點酒，感慨有多了些，因而多抽了幾根。

打開手機簡訊，是連幸發來的簡訊，說是想要更多的了解一下緒安，所以簡單列舉了幾個問題，希望緒安有空能回答一下。

手指慢慢滑過界面，一個個問題排列著，足足有二十多條。大多問的都是喜好問題，什麼最喜歡吃的東西，喜歡的顏色、天氣、季節什麼的。

緒安盯著熒幕上的問題，竟有一時間的出神。

最喜歡……

緒安向來是個沒什麼大追求的人，也總是隨波逐流，人生里做的最出格的事是與一個男子相愛了。對於其他東西，他都是無所謂的，很多時候也只是看心情而定。

沒什麼最喜歡的，沒什麼最討厭的，這樣活著都沒什麼實質感。

若非要說什麼令他歡喜的食物……他的腦海里閃現過那日莫寧為他做的第一頓飯菜，念頭一動，手指已經打出了字：番茄炒蛋。

喜歡的顏色，這個問題倒是簡單了不少，他寫了個白色上去。只因為他覺得白色最好搭配，朴樸素素，淹沒在人堆里正好。

更喜歡秋天的雨季，或許是因為他在雨季里遇到了莫寧，這個給他一絲溫暖與救贖的人。

一連串的問題回答下來，緒安發現這些問題的答案總是與莫寧有關。原來，他竟已是自己如此重要的人了嗎？

答完了問題的緒安發送了簡訊，畢竟他答應了連幸給她三個月的機會。給她，也是給自己一個機會。

緒安走出了卧室，來到客廳去看莫寧。他已經睡著了，蜷著身子縮在沙發上，柔順的黑髮凌亂地散落著。緒安忍不住伸出手去撫摸他的頭髮，卻把模模糊糊的莫寧弄醒了。

「抱歉，吵醒你了。」緒安剛要收回手，莫寧就拉住了他的手。

「爸爸，你今天喝了酒沒事吧？」莫寧伸出手去碰了碰緒安的臉頰，還有些燙。

緒安有些驚訝，這小子居然看出了他酒量極淺，不過他還是安慰道：「沒事的，只是一點點酒。」

「那我就放心了……」莫寧喃喃著，眼皮耷拉了幾下又要睡去。

緒安拍著他的背哄了一會兒，立馬就睡著了。

小孩子真好，如果再重來一次，他也想要回到過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