也難怪陸斯年遲疑，實在是這個弟弟如今的一切都讓他覺得無比陌生，衣食住行甚至舉手投足間的凌厲氣勢，與四年前那個笑起來青澀單純的青年完全判若兩人。

陸景析閉著眼靠在座椅上，臉上帶著止不住的疲色。

睡不好真是要命的事，尤其是最近幾天，他只要一閉眼，腦海里就浮現出當年新聞報道的圖片，由此陷入無休無止的噩夢裡。

莫琛……對不起。

人總是會在深夜裡胡思亂想，消極糟糕的情緒一旦冒了個頭，就開始止不住的蠢蠢欲動，試圖破土而出，生根發芽。

陸景析覺得絕望。

他好不容易鼓起勇氣回來，可發現需要面對的東西比想像中困難太多，這讓他打起了退堂鼓。

現在他才明白，他與莫琛之間隔著的，真的不僅僅是四年前的逃離和捲走的部分莫氏企業和資金。

還有莫琛從前的健康。

那人從前連小感冒都不常有，身上的肌肉線條好看到令人垂涎，如今卻時不時地遭受病痛的折磨，面孔蒼白，瘦到連脊背的骨頭都摸的分明。

一想到這裡，陸景析就止不住心酸。

他睜了眼，掏出手機，劃了幾下，終於停在一個聯繫人上。

猶豫了片刻，他終於打上一句話，發了出去。

「我想好了，當年的事必須徹查，不管付出什麼樣的代價，另外，錢的問題不用擔心，一定會讓你滿意。」

合上手機，他覺得愈發疲憊。

身邊一直沒有動靜，陸景析覺得納悶，轉頭看了看，見陸斯年依舊一臉拘謹的坐在座椅上，屁股就挨了一半，身體也板正的很，雙手放在膝頭，像極了幼兒園小孩子的坐姿。

陸景頓時被逗樂了，伸手敲了敲皮質的座椅，笑道:「哥，你這麼坐著累不累？」

陸斯年下意識搖頭:「不累不累……」隨後想反應過來什麼，愕然張大了眼，猛的轉頭盯著陸景析。

「你終於……肯叫我哥了！」

陸斯年激動的聲音都開始發顫，「你……你不怪我了？」

陸景析斂了笑，神色多了幾分懶散，「好好坐著。」

「我有說過怪你嗎？」他漫不經心的看過去，眼底卻沒了方才的笑，「過去的事，我不想再提。」

這世界上，弱肉強食，適者生存是亘古不變的法則，而同樣，人不為己，天誅地滅，本都是常情，沒什麼值得指責的。

相反，正因為這樣，奮不顧身和捨己為人才更能顯出其彌足珍貴的一面。

「是……是，不提了。」即使陸景析態度依舊十分冷淡，陸斯年也相當滿足，四年的牢獄生活幾乎磨平了他過往裡的所以稜角，不見天日的改造與勞作足以將一個人完全改頭換面。

「到了。」

車穩穩的停在樓下。

陸景析給樊織花找的房子是一處普通的小區，小區里住著的人要麼就是匆匆忙忙的上班族，要麼就是退休在家的老人們，想來樊織花和陸斯年也不會覺得不習慣。

陸景析這輛黑色的保時捷在這個檔次的小區就十分扎眼了。

剛要下車，他的目光突然定在不遠處的一輛車上，眼神驟然一凜，「陸斯年，那是什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