張啟山一眾人抵達霍府的時候，就看到這樣一番光景。

冉冉升起的朝陽下，襯著昏黃如血的天空，風華絕代的紅衣男子擁著懷中早已了無生息的戀人，神情憔悴卻安寧，微微啟唇，正一句又一句的唱著那曲霸王別姬。

「想當年我隨大王，南征北戰——」

阿錦——

你還記不記得，我欠你一曲？

梨園後院，你為我卸去滿臉油彩，似乎連同我心下面具也一同卸下，自此只能直面你的坦然。

阿錦，阿錦……你到底還是怪我的吧——

我二月紅半生磊落，自詡九門最具慧眼的人，可到頭來卻連心上人都錯認。

霍家所有人都到了，披麻戴孝的跪在院子外頭，霍秀秀倒是進來了，哭的抽抽噎噎，「噔噔噔」的跑上去扯了扯二月紅的衣袖，「二爺，讓當家的入土為安吧，秀秀不願意看到當家的這個樣子……」

二月紅這才止了戲腔。

因著唱的太久，他的嗓子早已經啞的不成樣子，偏了偏頭，他的視線定在霍秀秀小小的身子上，竟然笑了笑，語調一如既往的溫柔，「秀秀，你去跟霍家的長輩們說，再給我半天時間，好不好？」

「阿錦生來最愛幹凈，請容許我二月紅，為她清理一番。」

直到霍秀秀小小的身子跑開，二月紅才打更抱起霍錦惜，轉頭進了屋子。

屋內靈堂早已經布置的十分完善，上好的金絲楠木棺材，跳動的燭火以及鋪天蓋地的白，無一不昭示著這個霍家曾經的當家人，已經永遠的停在過往裡。

「等著吧——」

半截李出乎意料的轉著輪椅，自顧自尋了個角落，「他總會出來的。」

張啟山與尹新月對視一眼，皆從彼此眼裡看出憂慮。

二月紅什麼性子，旁人不清楚，他們怎麼可能不清楚。

當初因著丫頭，他就差點為了情義殉了去，是霍錦惜拯救了他，然而如今霍錦惜出事，他卻絲毫沒有丫頭離開那會兒那樣歇斯底里，模樣瞧上去分外平靜，甚至平靜的有些不尋常。

眾人心裡各自打起了鼓。

然而直到太陽升到頭頂上，二月紅都沒有出來，齊鐵嘴到底是忍不住，掏出工具來卜了一卦。

「不好！」

他臉色猛的變了，陡然起身，快步往屋內走，「裡頭有變！」

眾人聞言皆大驚，迅速跟進了屋內。

屋內的靈堂設的十分整潔完整，黑白照片上女子笑的風華漫眼，甚是好看。

再往下瞧，擺滿貢品的供桌下頭是那副極珍貴的棺木，而棺木是開著的，裡頭竟是堪堪躺了兩個人！

一紅一白，交相映襯，奪目的厲害。

棺木里地方不大，因此二月紅是側著身的，攬著那絕美的素衣女子，好看的眉眼緊緊閉著，神態安詳，嘴角甚至還含著些許笑意。

張啟山奔到棺木邊上，伸手探了探二月紅的脖頸，驀然臉色一僵，許久才收回手來。

「經脈盡斷，二爺已經……大去了……」

他終於知曉二月紅為何不悲不喜，原是自那女子離開的瞬間，二月紅就已經決定跟了去。

生死與共，阿錦啊，你看，這一次，我到底是做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