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為什麼？」

在雨中跪了三天三夜，二月紅一雙眼布滿血絲，面容憔悴，握劍的手微微顫抖，卻仍舊固執的盯著張啟山，想要一個答案。

張啟山皺眉，亦是深深回望著他，眸光深不見底，絲毫不在意還抵在頸間的利劍。

「二爺，等夫人安葬完，你隨我下墓，破解了日本人的陰謀之後，我張啟山這條命，便交由你處置！」

一字一頓，鏗鏘有力，是軍人的堅持。

霍錦惜微微愣住，旋即驀然起敬。

佛爺……當真是這舊中國里難得一見的真英雄啊……

二月紅不動不語，依舊死死的盯著他，劍鋒還壓在他肩上，在靠近脖頸的位置，整個人都彌散著一股子崩潰的情緒。

張啟山額前已經冒出細密的冷汗，但還是分毫未動，兩人對峙間，尹新月卻已經不耐煩了。

「二月紅，你若是再發瘋，我真不客氣了！」

尹新月眼一眯，垂在身邊的手剛動了一動，霍錦惜便豁然而起，厲聲道:「新月！以靈術無故傷人，有損你的道行！」

尹新月叉腰回頭，一臉不屑:「我要那麼多道行幹什麼？錦惜，趕緊讓你的二爺放下劍，否則我可不保證會做出什麼。」

說話間霍錦惜已掠到幾人身側，只見她輕輕抬手，覆上二月紅執劍的那隻手，沉沉嘆了口氣。

「二爺，放下劍吧，佛爺不欠你什麼。」

「不欠我什麼？」

二月紅猛的轉頭，一雙眼直直盯著霍錦惜:「他收走了丫頭的藥，讓丫頭……」

「你也說了是收走。」女子驀然開口打斷他，不知用了什麼法子，二月紅手腕一松，那劍就掉落下來，砸在地上，發出「砰」的聲響。

尹新月趕緊上前，查看張啟山的傷。

而這邊霍錦惜也鬆了手，一雙鳳眸沉靜如水，開口卻是毫不含糊:「二爺，佛爺為你求藥，為你去北平，為你以身犯險，為你進新月飯店，甚至連抵藥的東西，都是我從那條巷子底下的墓里拿出來的。」

「在整個過程中，你又做過什麼？且不說那藥沒用，即使有用，佛爺收回去也是無可厚非！二月紅，佛爺不欠你的！」

一字一頓，落地鏗鏘有聲，亦是仿若驚雷，炸響在二月紅耳邊。

二月紅被震得清醒了幾分，他愣愣的看著眼前女子，禁不住有些晃神。

似乎也淋了雨，霍錦惜頭髮仍是半濕的，身上穿著一身月白色長裙，裙擺長及腳踝，越發顯得她身材高挑、亭亭玉立。

比起上次見面，她清瘦了不少，面色也有些蒼白，甚至帶著幾分病容。

而此刻，她正凌厲的看著自己，一身氣勢恢宏不可忽視。

「你說什麼？那藥……沒用？」

霍錦惜偏頭，懶得解釋:「九爺，把信拿給他看。」

尹新月將張啟山摁在沙發上，不由分說的查看他的傷口，解九嘆了口氣，遂取了信過來，遞給二月紅。

二月紅顫抖著一雙手接過來，打開，一目十行的看下去。

堪堪半盞茶的功夫就看到了底。

「怎麼可能！怎麼可能！」

二月紅一臉不可思議，「怎麼會是這樣？阿錦，你不是說那藥有用嗎？為什麼？為什麼！」

霍錦惜目露不忍，別過頭去:「病入膏肓，已經遲了。」

聞言，二月紅像失了所有氣力，轉了身，失魂落魄的往回走。

雨後的陽光打在身上，將他挺拔的背影拉出老長老長。

孤寂，卻也悲涼。

霍錦惜望著他離開的背影，心口驀然又一次疼起來。

二月紅，二月紅。

我該拿你……怎麼辦呢？

待到那個身影完全看不見，霍錦惜才轉過身來，走到張啟山身邊。

「新月，我懂醫術，所以讓我來吧。」

仔仔細細為張啟山肩上傷口上過藥後，用繃帶包紮好，最後繫上一個結。

女子動作極快，手法熟練，不多會，就收拾好了一切。

尹新月蹲在一旁，看的早就著了急，「錦惜，他沒事吧。」

霍錦惜微微一笑，「無事，二爺下手有分寸。」

「有分寸個大頭鬼！」尹新月嘟嘴，一想到剛才就十分不滿，「他剛剛委實是瘋了，若不是你攔著，我必然要給他點顏色看看。」

「尹新月！」

「啊？」

張啟山皺眉看她:「別鬧，二爺下手確是有分寸，若不然以他的功夫，我這條胳膊都會保不住。」

終於不叫她尹小姐了！

尹新月眉角一挑，冒出幾分欣喜來。

慢慢來慢慢來……她早晚會拿下張啟山這個油鹽不進的傢伙的。

那二月紅的帳……嗯，就暫時消了吧……

一直沒說話的解九這時突然開口，插了一句:「三娘，你與尹小姐所精通的，可是一脈相通？」

霍錦惜和尹新月齊齊對視一眼，尹新月雙手環胸，略一思索:「差不多吧，總歸都是些顛倒陰陽的本事，不過我就是個半吊子，錦惜才是行家，比我要厲害的多。」

霍錦惜不可置否，只是補了一句:「都是一脈相承的東西，八爺也會，不會他精通的大多是卜算一類，奇門八卦什麼的，倒跟我們這些打打殺殺不太一個路子。」

張啟山聞言，看了尹新月一眼，倒是十分詫異。

「霍當家會這些我是知曉，不過我竟然不知道你也會？」

尹新月得意的沖張啟山揚了揚眉，「你不知道的還多了去了，喏，不過我們來日方長，我給你時間慢慢知道。」

誰知張啟山好整以暇的回望過去，挑眉道:「不好意思，我還真不想知道。」

「你！」

尹新月頓時炸毛，「張啟山你怎麼這樣！有多少人想知道都得排著隊呢！我跟你說，那隊伍能從我們新月飯店門口排到……」

張啟山攤手，一臉無辜:「那你回你的新月飯店啊。」

「我……」

尹新月頓時語塞，聲音也小下來，「我這不是為了你嘛！」

霍錦惜含笑望著這一切，看來，她在北平所做的，到底是對的。

張啟山和尹新月，亦是註定好了，要一生一世綁在一起，縱使命運，也無法拆散。

真是……令人羨慕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