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什麼？」

女子豁然而起，精緻的雕花瓷盞碎了一地。

玲瓏和雁離皆跪下去，一同沉默。

他們知道自家當家人對鹿活草能治好丫頭這樁事抱了很大的希望，雖然不知其中緣由為何，可如今希望破滅，對當家的而言，確實……

「張大佛爺遣了人到府上，要蘭心給當家的發電報，解釋一下北平求來的藥沒有用，丫頭快不行了，並且請當家的即刻啟程回長沙，救救二爺。」

玲瓏的聲音無限迴響在耳畔，霍錦惜剎那間便失了神，一張俏臉煞白如雪。

那藥……竟是沒用？

怎麼可能？怎麼會這樣？難道一切還是無法改變？

救救二爺？

佛爺最後那句……又是什麼意思？

霍錦惜抿嘴，視線終於聚焦，開口聲音卻十分嘶啞:「二爺怎麼了？為何要讓我回去救二爺？」

「這個……」玲瓏猶豫了一下，才說:「佛爺派遣的人並沒有明說，倒是九爺來了電報，解釋了這樁事。」

看完兩份電報，霍錦惜閉了閉眼，滿心悲涼。

果真，一切還是按照原來的軌跡在行走，丫頭借用張啟山之手，以換藥之名激起二月紅的求生意志。

可是……可是要自己回去，又有什麼用呢？

她回去，就能讓二月紅活下來嗎？

她在二月紅心底，有這麼重要的地位嗎？

「罷了，」女子如同泄氣般的跌坐在沙發上，揮了揮手:「你們去收拾東西吧，給我換票，我們今夜就走。」

「對了，記得去跟托尼說一聲。」

托尼不多時就收到了消息，從外頭急急趕了回來。

剛一進門，就看到霍錦惜仰頭歪在沙發上，正半闔著眼養神。

落日的餘暉映在女子蒼白到沒有半分血色的臉上，越發惹人憐惜。

「長沙出事了？怎麼這麼急著回去，原本不是定的明早的票嗎？」

身側驀然響起一道聲音，伴隨著好聞的男士香水味道，一同縈繞過來。

霍錦惜睜眼，略顯疲倦的點了點頭。

「是出事了，我得趕緊回去，只是遣人知會你一聲罷了，你若有事就自管去忙，不必送我。」

「沒事，」托尼笑了笑，將胳膊搭在女子肩上:「先起來吃點東西吧，晚些我送你過去。」

食不知味的吃過了晚餐，霍錦惜便在托尼的護送下進了北平的火車站。

臨行前，高大英俊的西方男子替她理了理被風吹亂的鬢髮，一雙眼望了她半天，最終嘆了口氣。

「在你們中國，一個男子三妻四妾是非常正常的事，可是在我們的國度里，男女皆平等，可以自由戀愛。」

霍錦惜眨眼，有些疑惑的望著托尼，不太明白他的意思。

「如果那個男人，不肯放棄他的妻子來娶你，」湛藍色眼瞳清澈見底，托尼一字一頓的，用蹩腳的中文開口，「那麼，他就不值得，繼續留在你心裡，霍錦惜。」

「你可以，放棄他，再考慮一下其他人。」

托尼搞怪的笑了笑，指了指自己:「比如說，我。」

眼淚驀然湧出來，在幹涸的眼眶打轉。

霍錦惜陡然笑了，含著淚笑開，連聲音都帶著哽咽:「托尼，你怎麼知道，我喜歡那個有妻子的男人？」

「眼睛，」托尼回答的極其認真:「是眼睛，在你看著他的時候，眼睛裡有光，用我們的話來講，只有被丘比特愛神之箭射中的人，眼睛裡，才會有光。」

直到火車開動，霍錦惜還能從車窗里望見那個像大男孩一樣的西方男人。

他站在那裡，帶著笑沖她揮手，口型是用中文說的。

我會去看望你。

布爾斯柯家族的後人，若真真要論起白曦這個身份，托尼該是她的老祖宗才對。

這個男人……本就是她需要收攏的一股力量，因此她從未用心。

可也是這個男人，在初初的試探之後，待自己儘是真情實意。

當真是……世事難料啊……

女子轉身回了包廂，手上無意識的開始撥弄那串白晶手鏈。

「小鬼，你在嗎？」

「唔……你叫我？」

那隻小鬼的聲音很快響起，有了回應。

女子笑了笑，絕美的臉上浮出凄清的神色:「我改變不了命運，對嗎？」

「丫頭還是會死，二月紅也……」

「我也不知道啊——」

小鬼急得打轉，「你一來，有些事情已經亂了，到底亂到什麼程度也沒人知道，哎對了，那個紅衣服大哥哥會不會真的尋死啊，那我可就徹底不用投胎，直接去給閻王爺打工了——」

「不會，」霍錦惜轉著晶瑩剔透的白晶珠串，一字一頓，仿若諾語:「有我在，絕不會讓他尋死。」

「哦，」小鬼放心下來，遂換了個舒服的姿勢浮在手鏈里的虛空中，「話說，我最近發現了一件事情，你身體里有一個小小的封印，好像封住了你的一點記憶，喂，女人，我說你是不是忘了什麼事情啊——」

「呃？」

霍錦惜明顯愣了一下，「你說什麼？封印？」

她身體內怎麼可能有封印？誰敢封印她？

「好像有很多年了——」

小鬼折騰了一陣，又開口糾正道:「唔……不對不對，封印不在你身體上，而在你靈魂上，這封印挺強啊……還好下封印的人應該不在了，喂女人，我順手給你解了啊——」

霍錦惜微微揚眉:「你倒是會的不少。」

「那還用說，」小鬼頗有些得意忘形:「我會的還多著呢，你遲早會……喂喂喂，你怎麼了？在聽我說話嗎？」

裹著雪狐披肩的絕世女子垂眸，一滴淚順著纖長的眼睫落下來，晶瑩剔透。

小鬼疑惑的撓頭，又不敢用讀心術去瞧，只能暗自嘀咕。

不就是解了她的一小段記憶嘛！唔……這個兇巴巴的女人怎麼反應這麼大？

她在哭？她居然在哭？

嗚嗚……完了，它不會又闖禍了吧……

小鬼有些著急，它可不想再被那凶女人的鈴鐺騷擾啊，也不想被扔到亂墳崗跟那些醜醜的鬼作伴……

有了！

小鬼突然靈機一動，那凶女人只不讓它用讀心術，可沒說不讓它瞧她的記憶。

唔……它現在就去看看，被解封的那段記憶到底是什麼，讓這凶女人有這麼大的反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