長沙最近的天氣也不知是怎麼了，總蒙著一層陰沉沉的霧氣，令人心情也隨之沉重下來。

張府。

張啟山緊緊擰眉，手指有一下沒一下的敲擊著桌面，神情莊重而肅然。

「哎呀！」

齊鐵嘴實在受不了這氣氛，一拍桌子，囔囔道:「佛爺，九爺，您兩位倒是拿個主意啊，不然，咱們也總不能在這兒幹坐著吧！」

「這主意怎麼拿？」

解九瞥了他一眼，「我今日可是去紅府瞧了，夫人的病又嚴重了，就是一直瞞著二爺，二爺倒是以為那藥有用，夫人的病也漸好了，每日歡歡喜喜的，真是令人……」

「唉！」

齊鐵嘴嘆了口氣:「若是夫人去了，倚著二爺重情重義的性子，必然不會獨活，萬一真的到了那個地步，那你們看看，咱們折騰一圈，做的這麼多努力，豈不全白費了嘛！」

「不能白費。」

張啟山驀然開口，眼神銳利如刀。

齊鐵嘴一愣，轉頭望過去:「佛爺，您有辦法？」

張啟山低頭，將桌上一直放著的一封信，推給兩人。

「你們都看看吧，這是夫人與我的信。」

齊鐵嘴和解九相視一眼，湊在一處把信打開。

信總共有兩封，上頭寥寥數語，言辭懇切。

是求張啟山以受人之託的名義收回丫頭的藥，讓二月紅以為丫頭是斷藥而亡，暫且激起二月紅的求生之欲。

「不行！」

齊鐵嘴當即炸毛:「倚著二爺的性子，若是認為佛爺藏了丫頭的救命藥不給，豈不是會衝到府里來？若是一時衝動之下做出什麼……」

「老八！」

張啟山抬高聲線，皺眉瞥了他一眼，沉聲問道:「事到如今，你還有更好的法子嗎？」

「這——」

齊鐵嘴聞言，頓時如同泄了氣的皮球一般，癟了下來。

「那也不能讓佛爺你背鍋啊，這真是……」

解九仔仔細細翻完了兩封信，才扶了扶眼鏡，抬頭看向張啟山。

「夫人的另一封信里已經道明了原委，說是待她去了之後，等霍當家回來，再將此信交與二爺。」

「她在信中說的很明確，囑咐我們一定要拖到霍當家回長沙，只要霍當家一回長沙，二爺必定不會再有求死之心。」

張啟山想了想，偏頭，言簡意賅的開口吩咐:「副官，去霍府，讓霍家人給北平發份電報，催一下霍當家，讓她儘快回程。」

張副官應下，便大踏步出了廳門。

齊鐵嘴摸著下巴，視線卻是一直跟著那個挺拔的背影。

直到他拐入轉角，再也看不見。

嗯……他家副官，還是一如既往的英武。

可回來的這這些日子，張副官都被張啟山派出去，一天忙到晚，搞得齊鐵嘴即使天天賴在張府也見不到那人的影子。

嗚嗚……

怨念變作泡泡，一個一個的飄起來，滿心委屈的齊鐵嘴縮了縮身子，手指無聊的畫起了圈圈。

佛爺真是心繫百姓啊——

可是他的副官到底什麼時候才能忙完啊。

另一邊，解九放下那信，問張啟山:「佛爺，你看這信中所言可否屬實？霍當家回來，就當真能夠救得了二爺？」

張啟山頓了一頓，腦海里陡然浮現出那兩位之間的互動來。

他跟二月紅多年交情，自然不可能看不出二月紅眼裡的迷惘和掙扎。

二月紅……心裡是有霍錦惜的。

好像冥冥之中自有定數一般，霍錦惜在發生著無聲無息的變化。

就連先前對張府的敵視，都通通消失不見了。

從開始暗示他郊外礦山危險，又遣了人在那守著，也因此救了他一命。

到逐漸融入他們的生活，言談舉止間的大氣凜然，眼界見識，甚至連認識的人都與以往有著大不同。

事情一樁樁一件件鋪開來想，其實霍錦惜……變化的十分詭異。

可連他張啟山都能看出來的不同，同霍錦惜青梅竹馬一起長大的二月紅，又怎麼可能瞧不出來。

張啟山捏了捏眉心，有些頭疼。

二月紅原本十分不喜霍錦惜，但如今不僅對她的變化處之泰然，還與霍錦惜相當親近。

親近的……都快要趕上丫頭了。

那樣深刻的眼神，也就只有他自己一個人沒察覺出來罷了。

這時，一雙柔軟而透著涼意的小手伸過來，不輕不重按在張啟山的太陽穴上，為他輕輕按摩。

「八爺和九爺都走了這麼一會兒了，你都一動未動，張啟山，事情……很麻煩嗎？」

張啟山睜眼，起身脫開她的手，換了個位子。

「你在門外不是都聽到了嗎？」

「唔——」

尹新月倒背著手，又一步一步的蹭過去。

「你發現了？」

張啟山闔眼，不想理會她。

尹新月再次蹭到張啟山身邊，見他沒什麼反應，遂又一次大了膽子，蹲下身，趴在張啟山膝蓋上。

張啟山睜眼，就看到這樣一番景象。

尹新月將胳膊放在他的膝上，尖尖的下巴抵在上頭，微微歪著頭，一雙大眼睛濕漉漉的望著自己。

宛如林中單純不諳世事的小鹿。

「你怎麼不說話？」

見他睜眼，尹新月很是認真的盯著他問。

「嗯——張啟山，那個霍錦惜很厲害嗎？如果是這樣，她真的能夠挽救二爺，豈不也是件好事情？」

「總算又成就了一番姻緣罷了。」

張啟山盯著她瞧了一會，突然皺了皺眉，開口反駁。

「你知道什麼？二爺與丫頭相愛多年，情深意重，怎麼又能是霍三娘能比的？」

「那可不一定，」尹新月癟嘴，「張啟山你不知道，愛情這種東西，根本不分先來後到，若是這個霍——」

「咦？」似乎突然想什麼什麼，尹新月喃喃又念了一句:「霍錦惜？」

「霍錦惜？」

一拍手，尹新月抬頭，眼睛都笑成了一條縫。

「我知道了，原來是她啊！」

張啟山皺眉，有些不明所以。

「還忘了告訴你，」尹新月托腮，眼裡冒出得意洋洋的神色:「張啟山，你不用想著再趕我走，或者是跟我爹告狀了，因為我爹——已經默許了我跟著你！」

「幫助我說服我爹的人呢，就是你們口中這位神秘的霍當家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