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本來全身是光

就那麼一瞬間 突然就黯淡了

成為宇宙里的一顆塵埃

我努力回想起他全身是光的樣子

卻怎麼都想不起來

後來發現 那是我第一次見到他時

我眼裡的光

三月二十三日，溫沛生收到了第一封沒有地址沒有署名的信。信里什麼都沒有，只有一首讀不出情感的小詩。

溫沛生是M市市醫院神經科的醫生，因為性格不太好相處，也不想跟別人相處，在醫院基本都是獨來獨往，突然收到這封信，讓他有些莫名其妙。

「溫醫生，該查房了。」護士敲了敲門，對著坐在辦公桌前的男人輕聲道。

溫沛生聞言點了點頭，放下了手中的信，拿起一旁的眼鏡戴上，拿了病例本起身大步走了出去。

凌晨一點的醫院很安靜，皮鞋踩在地上發出嗒嗒聲，溫沛生揉了揉額角，眼鏡擋住了眼中的疲憊。

推開走廊第一扇門，屋裡熄了燈，隱約看得出病床上被子隆起的弧度。溫沛生抽出口袋裡的筆在病曆本上畫了個勾，轉身離開時肩膀被拍了拍，「溫醫生！來了喲！」

溫沛生皺了皺眉，面無表情地轉過身，「劉勝，再不睡覺就吃藥，精神這麼好？」

「誒誒！溫醫生，你還不是這麼晚沒睡嘛！」劉勝依舊笑嘻嘻的，一隻手勾著他的肩膀。

溫沛生抿了抿嘴，有些無語。他有時候覺得，醫院裡的病人其實都沒病，甚至比他們這些所謂的正常人還要聰明，只是這個關於精神病的定義，他還未完全搞明白。

「誒，溫醫生，什麼時候我老媽才來看我啊…我床頭的花都枯了。」劉勝見溫沛生許久不答話，轉身獨自坐在床邊，低頭喃喃自語道。

「回頭我叫孫護士打個電話給你親屬，早點睡吧。」溫沛生低頭看了看時間，走出了病房，並沒有注意身後的劉勝用袖子擦了擦眼淚。

查完房，已經凌晨兩點，溫沛生和前台的孫護士打了聲招呼，把查房表遞給她。走之際又忽然想起之前劉勝說的話，便開口道，「三樓那個劉勝，最近他的家人沒來看他嗎？」

孫護士愣了愣，而後點了點頭，「好像是，好幾個月沒來了。」

「打個電話問問吧，總是這樣，病什麼時候能好。」溫沛生疲憊的捏了捏額角，準備回辦公室眯一會。

辦公室里開了冷氣，因為每天都會有醫生值夜班，醫院在辦公室里配了浴室。

溫沛生摘下眼鏡，坐在沙發上看了下手機，浴室突然傳出水聲。溫沛生皺了皺眉，今天值夜班的只有他一個人，難不成又是哪個病人？

起身走近浴室，溫沛生抬手敲了敲門，裡面似乎有抽泣聲，但隨著敲門聲的消逝，聲音也戛然而止。

「我進來了？」

裡面還是沒有聲音，溫沛生輕輕推開了門。眼前是一個瘦高的男人，站在蓮蓬頭下，下半身穿著病人服的褲子，頭頂還有些泡沫，楞楞地看著他。

氣氛有些奇怪，溫沛生有些尷尬的咳了兩聲，眼睛朝別處看去。

「我...我病房的蓮蓬頭壞了，想借一下你的浴室...」男人開了口，聲音有些小。

「沒事，你先洗吧，」溫沛生退後一步把門關上，回到了沙發上。

大概過了十分鐘，水聲停了，門咔嚓一下，溫沛生放下手機，見那個男人穿著濕透的褲子站在門口，手裡還拿著剃鬚刀。

溫沛生皺了皺眉，起身把他推回浴室，有些嫌棄的看了看男人的褲子，「你先呆在這，我給你找一條褲子。」

「嗯。」男人站在鏡子前，輕輕地應了一聲，而後開始刮臉上的鬍子。

等到溫沛生從櫃子里找到一條褲子拿到浴室時，男人已經刮完了鬍子。這時候溫沛生才看清楚，這個男人剃完鬍子並沒有他想像中那麼成熟，也不過二十多點的樣子。

「謝謝。」男人接過他手裡的褲子，當著溫沛生的面從容地脫下了褲子，換上了新褲子。

溫沛生看著他穿著同樣濕透的黑色內褲，兩條瘦長的腿在他面前套上了褲子，心裡竟然有些異樣的感覺，下一秒他便升起一種惡俗感，絲毫沒注意自己有些發燙的耳朵。

「那個，」男人咳了兩聲，「謝謝你，溫醫生。」

溫沛生回過神來，往後退了一步，給男人讓出條路，「沒事，你是哪個病房的，我送你回去。」

「408。」男人對他笑了笑，溫沛生愣了愣。他第一次看見這種眼睛，明明是一雙桃花眼，卻沒有摻雜一絲媚氣，反而給人一種溫暖的感覺。他想了想，印象里好像從未見過這個男人。

走廊里很安靜，安靜得只有兩人的呼吸聲，溫沛生把男人送到病房後，什麼也沒說，倒是那個男人朝著他笑了笑，指著身上的褲子說，「下次還給你。」

溫沛生看著他的眼睛，想要從裡面看出來什麼，卻什麼也感覺不出來，以他醫生的職業素養，他不覺得他有什麼精神上的疾病。

回到辦公室，溫沛生打了個哈欠，靠在沙發上準備小眯一會，走廊上又發出一陣刺耳的鈴聲。

「嘖。」溫沛生不耐煩地起身走出辦公室看向不遠處的護士站，卻發現孫護士也站在那裡不知所措。一時間三樓的病人全都醒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