翌日。

方承醒來的時候門外正傳來敲門聲。方承皺了皺眉，起身披了件衣服前去開門。門外是客棧里的小二，此刻正凍得瑟瑟發抖，見門開了眼中發光，「方公子您總算醒了。」

方承把著門，語氣冷淡，「何事？」

「是這樣的方公子，今日一早小方公子便出了客棧。臨走前告訴小的，說讓方公子到梧桐巷等候 。」

「梧桐巷？」方承擰眉，心中猜測方奚的用意。

小二不好意思地笑了笑，「出了客棧往東走半柱香，再往南拐進小巷子就是梧桐巷了。恕小的直言，那地方都是窮人家住的，不知小方公子去那有何事...」

方承凝神，遣退了小二，在屋裡換了衣服，披上大氅，想了想還是去了昨晚帶回來的男子的房間。小二請了大夫清理了男子身上的傷口，此刻男子還未醒來，眉頭緊鎖，似乎夢到了不開心的事。

方承在床邊靜靜站了一會兒，腦中想著方才小二的話。

夢回曆歷雨聲中，窗影分明曉色紅。

出戶方知是黃葉，更無一片是梧桐。

——陳葺芷

梧桐巷也並非小二說得那樣髒亂，只是窮人多，生活有些隨意罷了。

方承站在巷口，收了傘，眼神順著小巷掃到盡頭。如今大雪紛飛，竟也有人用刺骨的井水洗紡麻的線。有幾戶門前掛了臘肉香腸，但大多 還是風幹的蘿蔔玉米。

不知方奚讓他來這幹什麼...方承緊了緊大氅，防止冷風鑽進脖子，一邊打量著眼前的小巷。

「咳咳，這位公子，麻煩讓讓，擋著老婆子了...」

方承一愣，轉身讓了路。身後的老嫗笑了笑，道了聲謝，從他面前蹣跚走過。

老嫗走後，一切又變得安靜。方承不知自己要幹什麼，覺得自己像被戲耍了一番。正想離開，不遠處裝著麻袋的小車旁突然出現方奚的身影。方承皺了皺眉，抬腳朝方奚走去。

「你讓我來這幹什麼？」方承走到方奚面前，語氣絲毫不掩飾自己內心的不快。此刻他只想搞清楚方奚到底在偷偷摸摸幹些什麼，別的一概不想理睬。

方奚一身暗紅金紋錦衣，墨發高高束起，眼眸慵懶，竹扇別在腰間。此刻他站在小車旁，仰頭看著一臉慍怒的兄長，臉上浮起燦爛的笑容，「兄長可是還怨我？」

方承冷哼一聲，沒有說話。

「今日我便帶兄長解答心中疑惑。」方奚輕笑，抬手抓住方承的衣袖，拉著他往巷中走去。方承掙扎了幾下，還是跟著他進了巷子。巷子里瀰漫著一股皂角的氣味，許是哪家人在洗衣裳。方奚拉著方承走到一家小院前，推開門。

方承不動聲色地打量眼前的小院，眼前晃過一道身影。

「病秧子你來啦？」

方承一驚，見薛寧竟站在眼前，腦中翻湧萬千情緒。

「嗯快把湯婆子拿過來，冷死了。」方奚一點也不驚訝，反倒拉著方承進了屋子。

屋裡擺設也是平常人家的樣子，方承隨意尋了張凳子坐下，壓下眼中的探究之色。

薛寧拿來了湯婆子扔給方奚，倒了三杯茶，「病秧子啊，今日怎麼想著過來？」薛寧仍是那個活潑開朗的小丫頭。

方奚抿了口茶，眼睛卻盯著對面的方承，幽幽道，「薛老闆在四處尋你，如今你還是不要出去了，免得被找到...」

「薛老闆在找你，為何又躲著他?」方承打斷方奚。他明白 薛君玉昨夜的落魄寂寥，或許他是真的想要找到薛寧。可他不明白薛寧為何故意不 去見他。

薛寧臉被小火爐烤得紅彤彤的，臉上是那種平靜的神色，「他當初自己趕我出來，如今倒想著我的好來尋我，我才不會如此輕易就便宜他。」

方承無語，喝了口茶。

從小院中出來，方承撐開傘，遮住二人頭頂的雪。

耳邊只有鞋踩在雪地上的沙沙聲，方承終是忍不住，「薛寧是個孩子，難道你也要陪她一起胡鬧嗎？」

「兄長，薛老闆平日里太沉悶，我們皆猜不透他的心思。如今他只說要找薛寧，萬一是將她賣了怎麼辦？」

「你...胡鬧。」方承嗔他一聲。

「哎兄長你不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