寒冷的冬日陽光難得一見。謝無紀從前對這些沒有任何概念，但在暈倒之後卻愈發珍惜。

百里延仍舊住在宮裡，可從未出過水榭一步。而謝無紀自那次吐血之後身體突然孱弱起來，臉色整日蒼白，咳嗽不止，身型瘦了好多。

蕭山忙得團團轉，可謝無紀對自己的身體卻沒有任何心急。蕭山看著他只覺得心中酸澀。

轉眼又是元宵節，謝無紀難得到御花園散步。他沒穿龍袍，只著一件黑色錦衣，披了黑色的大氅。蕭山跟在他身後，寸步不離。

「蕭山，今夜陪我出宮吧。」謝無紀攏了攏大氅，嘴角微微抿起，難得有一絲笑意。

蕭山點了點頭，「那皇上要時刻注意自己的安全。」

謝無紀有些心不在焉的應了一聲，抬手接住幾片飄落的紅梅。

是夜。

長安城燈火闌珊，元宵節的花燈掛滿了大街小巷。

謝無紀漫無目的地穿梭在人群中，眼睛四處張望，直到看見不遠處的小河。

「蕭山，給我買個孔明燈吧。」謝無紀淡淡道，將顫抖的手捏緊。

蕭山點頭，轉身在旁邊的小攤上買了一盞孔明燈。

「筆呢？」

謝無紀難得話多，蕭山做事也輕鬆了許多。

拿到筆，蕭山不知道謝無紀在上面寫了什麼。只見他嘴角上揚，眉眼帶著淡淡的笑意，彷彿有什麼開心事。

孔明燈點上蠟燭，迎著晚風輕輕飄動。

「走吧，回宮。」謝無紀拍了拍蕭山的肩膀，轉身離開河邊。

不遠處的小亭中，一對璧人相擁賞著花燈。女子有些驚訝，「那孔明燈朝我們飛來了！」

男子眼疾手快接住孔明燈，眯著眼辨認著上面的字跡，「年年歲歲花相似，歲歲年年人不同。我有了江山，卻失了摯愛。」

元紀二年，皇上廢丞相，賜之還鄉。世人皆說當朝丞相年少有為，不知皇帝為何如此對他。

第二年皇帝退位，謝瞻登基。自此再無人聽說過謝無紀的消息。有情人只道他病入膏肓，在煎熬湯藥的爐火旁掙扎求生。

可事實也並非完全如此。

謝無紀還有蕭山，在被病痛折磨之時，也有蕭山陪伴。

他們去了百里延的家鄉。那個名叫碎葉城的地方。山清水秀。

來年下了大雪，謝無紀聽蕭山說外面的雪景是如何好看，心裡倒也想看個究竟。

「蕭山，你抱我出去吧。」謝無紀因了感染眼睛通紅，看不清東西，眼上纏了白布。

他沒聽見蕭山說話，只覺得身體一輕，自己被抱起來。托著自己腰的手有些顫抖，謝無紀笑了笑，「怎麼，我很重嗎？」

過了很久，他才聽到回答，「不，怕你摔著。」

謝無紀輕笑一聲，「我可是練過武，當過大將軍，身子哪有這麼羸弱？」說完話，謝無紀彷彿用完所有力氣，只能靠在蕭山的胸口喘氣。他可以清楚的聽見蕭山的心跳，咚咚的，跳的很快。

走向門口的路似乎特別長，謝無紀聽見呼啦的開門聲，一股寒風便迎面而來。可下一秒又被一件狐裘裹住。

他覺得自己似乎被放在台階上，身邊又坐了人，把自己緊緊摟住。

「咳，蕭山，你沒必要把我摟這麼緊，我又不會跑了。」謝無紀有些好笑，今天的蕭山有些奇怪。

言罷，他感覺摟著自己的手放鬆了一些，仍舊把自己摟住。

「雪好看嗎？」謝無紀笑道。

身邊的人沒說話，只輕輕握住謝無紀的手，往外伸。

下一秒，謝無紀的手一冰，是片片雪花落在手心。

「就這樣，就好了。」謝無紀嘴角上揚，喃喃道。

「嗯，這樣就好。」身邊的人也輕輕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