百里延行至宮門，卻沒有看到丞相府的馬車。

耳邊傳來一陣腳步聲，百里延轉身，見一隊士兵朝他走來！甲衣摩擦帶起一陣肅殺之意。

「請丞相留步。」帶隊的士兵行了個禮。

百里延負手而立，神色越發冰冷，「你們要我去哪？」

「是皇上的意思，還請丞相不要為難末將。」

「如何？是要將本相關禁閉？」百里延冷笑。

士兵們沒有回答，百里延只聽得一句得罪了，眼前便一黑，沒了知覺。

乾清殿燈火通明，公公推開門，被冷風鑽了空子。

「皇上，奴才帶了湯婆子，皇上暖暖吧。」

謝無紀放下奏摺，隨意應了一聲。殿里熏的香有些悶人，謝無紀眼睛微微眯起，懶洋洋道，「丞相醒了嗎？」

公公點了點頭，「丞相醒了有一個時辰了。」

「那他有沒有說什麼？」謝無紀揉了揉眉心，他已經多日未曾睡過好覺，只覺得身心俱疲。

公公愣了愣，有些猶豫，「丞相如今還未曾開口。只坐在桌前，喝茶...」

「喝茶？」謝無紀嗤笑一聲，「深更半夜，丞相果然好興緻。」言罷起身朝寢殿走去，連大氅也沒來得及披上。

頭頂明月高懸，雪已停了，青石板路上積了雪，踩上鬆軟。空氣里有臘梅的冷香，謝無紀深吸一口，想讓自己平靜下來。

推開門，謝無紀便看見百里延坐在桌前，垂眸專註的煮茶。

「丞相，夜已深，為何不睡。」謝無紀關上門，手有些顫抖。

百里延頓了頓，輕輕笑了一聲，「不是丞相府，本相睡不著。」

謝無紀看著百里延將茶倒進瓷杯里，殿內茶香瀰漫，卻透著濃郁的絕望之氣。

他忽然覺得眼前的百里延並不是百里延，而是一具空殼。沒有情感的空殼。

「皇上要喝一杯嗎？」百里延抬頭看他，一雙桃花眼映出謝無紀頎長的身影。

「百里延，你腦子裡到底想的什麼。」謝無紀悶笑，坐到他對面，低頭把玩手上的扳指。

「皇上，我知道，你喜歡我。」百里延抿了口茶，「可是你是君，我是臣，何況我們都是男子。即使我跟了你，也終會遭人詬病……」

百里延的聲音淡淡的，卻如同利刃一般插進謝無紀的胸口。

「丞相的意思是，你喜歡我，只是怕壞了規矩？」

百里延一愣，而後抿了抿嘴，「當然不是。我們根本不可能，如果皇上一意孤行，我們可能連君臣都不能相稱。」

「什麼狗屁道理，」謝無紀嗤笑，起身朝百里延走去，伸手鉗住他的下巴，眼眸猩紅，「老子是皇帝，我想要什麼就要什麼，你以為你是誰，管得了我？」

百里延蹙眉，「皇上....唔...」嘴角一痛，嘴被謝無紀堵住，牙齒被粗暴地撬開，口腔里瀰漫血腥味。

「百里延，記住，你把我囚在宮裡，我也不會讓你好過！」謝無紀鬆開他，嘴角拉出銀絲。他深吸一口氣，讓自己的呼吸平緩下來。

百里延沒有回答，只是看著謝無紀發泄怒氣。

茶盞被掃在地上發出刺耳的破碎聲，百里延白衣上沾了茶漬。

「百里延，我恨你。」謝無紀發作完，眼前模糊，眼淚從眼眶裡流出。

百里延仍舊沒有說話，安靜的坐在一旁恍若進了無人之地。

謝無紀抬手狠狠地擦了臉上的眼淚，轉身走出大殿。

雪不知何時下大了，公公候在門口，聽見開門聲立馬迎上來，「皇上，您慢點，把大氅披上！」

謝無紀一頭扎進漫天大雪中，任冰涼的雪花落進脖頸里，一股寒意自腳底蔓延。

公公追上來，撐開傘遮住疾步向前的謝無紀，口中有萬千話語不知如何安慰他。

「沒有朕的命令，丞相不得出水榭一步。」

「好，奴才一會就吩咐下去。」

「你現在就去。」

「這...奴才還是把皇上送到乾清殿再去吧...」

「怎麼？朕還能走丟？」謝無紀轉頭，帶著慍怒。

公公嘆了口氣，將傘遞給謝無紀，行了禮便離開了。

謝無紀站在原地，忽的脫力跪倒在地。雙手遮住眼睛，眼淚從指縫間滑落到地上。

「謝無紀，你怎麼如此窩囊。堂堂大將軍，竟也和女子一般哭哭啼啼...」謝無紀喃喃道，腦中百里延的容貌一直在，擾得他心煩意亂，如同萬箭穿心。

身上一暖，謝無紀一愣，「百里延？」

「皇上，起來吧，地上涼...」蕭山撿起地上的傘，遮住謝無紀頭頂的雪花。

「強扭的瓜不甜，皇上。依丞相的性子，若他是真的喜歡你，哪會在乎這些禮節？」如今蕭山只想快刀斬亂麻，到底是跟了多年的主子，他不想他一輩子都這麼痛苦下去。

謝無紀背脊一直僵著，聽到蕭山的話，忽的大笑不止，「對啊，百里延的性子...要是他喜歡我，又如何會找這麼多借口...到底是我自作多情了……」

蕭山鬆了口氣，彎腰扶起謝無紀。

謝無紀拂開蕭山的手，向前走去，腳步踉蹌。未走幾步，便又跪倒在地上，喉間湧上血腥氣味。

「皇上！」

雪越下越大，謝無紀只覺得眼前越發模糊。白的發亮的雪地上有暗紅的液體蔓延，他越來越沒有力氣。

就這麼死了算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