謝無紀趕到御花園時，就瞧見謝瞻顫巍巍地站在樹上，一個不穩便會摔下來。

「五叔!」謝瞻聽見聲音，騰出一隻手來朝他搖了搖。謝無紀的心立即提了起來，轉頭頗為不滿的看著蕭山，責備他不把他抱下來。

蕭山有些不明所以，「小太子不讓我抱，說是要找他五叔。」

謝無紀皺了眉，上前將他抱下來，蹲下身視線與他齊平，「瞻兒，以後不可任性了。」

謝瞻低頭看了看被樹幹磨紅的手，輕輕在衣服上擦了擦，「五叔，瞻兒想讓丞相教瞻兒背書。」

「丞相現在受了傷，」謝無紀腦子裡浮現百里延蒼白的臉，又有些無奈道，「何況他總是要走的。」謝無紀說這話時像是對著謝瞻說，也像是說給自己聽，「天下沒有不散的筵席，萬事強求不得...」

謝瞻歪著頭，顯然並不知道謝無紀此刻的心境。他只是不明白，往日開朗的五叔，怎麼像變了個人一樣，整日愁眉苦臉，悲春傷秋。

天氣快要入冬，長安連陽光都很少見。風聲蕭索，御花園的花草樹木都漸漸開始凋零。謝無紀蹲在地上，手無意識的攥緊謝瞻的衣袖，神思恍惚。

「皇上，開心些吧。冬天總會過去的...」蕭山有些不忍，出聲寬慰了幾句。見謝無紀仍是沒有動作，嘆了口氣也轉身離開了。

殿中安神香燒完，百里延忽的從夢中醒了過來。仍是之前的樣子，連身邊的書也安靜的躺在一邊。

百里延有些吃力的撐起身子，身邊傳來腳步聲，「丞相要我幫忙嗎？」

百里延沒有回答，只是抬眸尋聲望去，見是蕭山，也禮貌的笑了笑。

可蕭山沒有領情，「丞相不必勉強了。」

「蕭侍衛來找本相有何要事?」百里延神色淡淡，嗓音有些沙啞。

蕭山看著面前這個芝蘭玉樹的男子，忽的不知道該不該說，覺得自己貿然前來實屬有些冒失。可謝無紀呢？自家皇上為了他整日神情恍惚，優柔寡斷，全然沒了往日意氣風發，桀驁不馴的樣子。他覺得，應該讓百里延給他一個答案。

「丞相，我知道擅自來找您是大不敬，可我還是來了，」蕭山一邊說一邊觀察著百里延的神色，見他仍舊神色淡淡，目光不知落在何處，「皇上心悅於丞相，不知丞相是否知道?」

言及此，蕭山才看見百里延眼中泛起了一絲波瀾，可也只是一瞬，便又恢復原樣。

「皇上心悅與誰，我管不著。」百里延抬眸瞧著蕭山，眼神冷漠淡然。

蕭山有些窩火，可還是耐著性子道，「我不是這個意思。丞相既然知道皇上的心思，要是不喜歡他，大可再也不要理他，為何如此釣著皇上...」

「我早已拒絕過他，」百里延的聲音終於恢復，幾字吐出，恍若珠玉般冷冷清清，「謝無紀這人執念太深，即便撞了南牆也不回頭。我又有何辦法?」

蕭山有些愣，萬千話語堵在喉中只能化作一聲長長的嘆息，「丞相言皇上執念太深，可丞相您的執念呢？這世上有什麼是不能解決的，何必總是要化作執念，守著一輩子?」

百里延眼眸微動，兀自起身走至桌前倒了杯茶，「我傷已大好，不消幾日便離了這宮中，他眼不見心不煩，想必過得也沒那麼辛苦。」

蕭山看著眼前因傷而身形瘦弱的百里延，躊躇了許久終是沒有開口。待他重新回到床上，告了辭又朝御花園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