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晨，謝無紀被深重的寒氣凍醒。

習慣性伸了伸懶腰，肩頭有東西滑落。謝無紀偏頭一瞧，見是百里延的狐裘。再驀地一回頭，床上已經沒了人。

謝無紀眉頭一皺，伸手摸了摸被子。被子上還殘留著些許溫熱，百里延應是剛走沒多久。

屋裡燭光暗淡，謝無紀頓時沒了睡意，起身倒了杯茶。

房門外響起輕輕的扣門聲，謝無紀上前開了門，見是蕭山。

「王爺，您吩咐我熬的藥熬好了，是現在喝嗎？」蕭山嘴角微勾，似乎是在憋笑。

謝無紀把著門，「你覺得我像是會喝這種東西的人嗎？」言下之意便是我又沒中毒，喝什麼藥?見蕭山臉上露出疑惑的神情，謝無紀嘖了一聲，「這是給丞相喝的，你先不要端來，下了早朝送去丞相的房間。」言罷走出去，留著蕭山一人在門前思索。

丞相大人看起來不像是會喝這種東西的人啊？

辰時以後，文武百官陸陸續續在太和殿前聚集。他們三五成群走進大殿，謝無紀也夾在其中，四處尋找百里延的身影。

大殿里金碧輝煌，皇帝坐在皇椅上，臉色陰沉，手中把玩著兩顆玉石，不悅之情溢於言表。

謝無紀本著事不關己高高掛起的心態，隨意找了個位置站好。

「吾皇萬歲萬歲萬萬歲!」百官齊聲喊到。

而後皇帝起身請眾人平身。

謝無紀打量著不遠處的百里延。他神色如常，一點也不似昨日的虛弱，反而更有一種清幽之氣。

「這幾日邊塞告急，西夏侵我大興疆土，連吞數里。我朝將軍魏星煬與蠻夷交戰不幸重傷。想我泱泱大國，竟也不至於找不出個驍勇之人。朕與丞相商議許久，決定讓洛王謝無紀帶兵剿敵——眾愛卿可有異議?」

謝無紀一愣，而後驀地轉頭看向百里延。見他也轉頭淡淡瞥了他一眼，而後嘴角掛起一絲笑容。謝無紀一時有些反應不過來，百里延到底跟皇帝爭論了多久，才讓皇帝鬆口，放他回邊塞?思及此，謝無紀看著百里延的眼神里，多了幾分感激。

眾人面面相覷，而後皆搖頭，「臣，無異議。」

皇帝皺了皺眉，似乎是極不願聽到這些附和的話語。心中一念，便又開口說道，「朕念及洛王許久未回邊塞，怕有些生疏。且軍中不可無軍師。朕今日封禮部參贊為軍師，與洛王一同前去，你們可有異議?」

百里延眼中一動，只一瞬便恢復如初，將腰挺得直直的，墨發幾縷垂至胸前。

謝無紀沉浸在無邊的喜悅中，尚未聽到皇帝的話，只是在下朝後跟在百里延身後，一直到了御花園。

百里延在假山前停下，負手而立，一身官服平添了幾分正氣。謝無紀笑得眼眸彎彎，朝他拱了拱手，「多謝丞相!」

百里延抿了抿嘴，「王爺昨日對本相的照顧，本相也要多謝。往後王爺到了邊塞，切莫犯傻再回長安了。」言罷繞過假山出了御花園，任身後的謝無紀叫了許多聲也未回頭。

「怎麼又生我氣了？」謝無紀懊喪的垂下頭，喃喃道。

自方承接到要出塞的聖旨時，心就沉了沉，臉上卻還是波瀾不驚地領了旨。

下朝後，方承一人走在去宮門的路上，一路上有許多官員前來道賀。方承回以淡淡的微笑，心中卻嗤笑這一群口不對心的狐狸。文官被派去邊塞，不是熬成老頭，便是死在疆場。

腦海中驀地浮現出方奚意氣風發的臉龐，方承搖了搖頭。

「公子，回府嗎？」小童站在馬車前，替方承接了聖旨，扶著方承上了馬車。

「回方府。」方承開口，卻又轉念一想，改了口，「去長安街中藥堂。」既然要走了，還是向這個仰慕自己的公子道個別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