謝無紀眼中灰暗，忽的被百里延冰涼的語氣驚醒。他坐起來，伸了個懶腰，頭髮有些雜亂。

「頹廢?你覺得我頹廢嗎？」謝無紀笑得僵硬，想要掩飾內心的悲哀。他昨晚又夢見了娘親。她哭著讓自己報仇的悲涼語調仍舊在耳邊回蕩。他不是不想報仇，而是謝家子弟都是忠誠的，他不能違背祖訓，也不能放下仇恨。

面前的百里延面容清朗，瞳色烏墨含著凜光。要說是去年冬日的那個謝無紀，是絕對不會覺得眼前的人好看的，也絕對不會覺得他待他好的。可是如今，他只覺得信他，是最好的選擇。

百里延垂眸凝視桌上被謝無紀捏得幾乎成泥的葡萄，淡淡開口，「你只跟著皇上游江南去吧，萬事等回來再說。」

謝無紀看著他毫無波瀾的眼，想再說什麼，卻被跑來的謝瞻打斷。

下午的天氣，陽光燦爛，湖心亭中傳來斷斷續續稚嫩的背書聲。

是夜。謝無紀回到皇帝為他安排的寢宮。

這裡只有一個把守的士兵，一個還未及笄的宮女，整個大殿顯得寂靜無比。謝無紀讓宮女退下，喚了蕭山。

蕭山自窗外的房檐上躍進大殿，臉上掛了彩。

「這是怎的了？」謝無紀看著他還未幹的血跡，眉頭一皺。

蕭山順從的單膝跪地，「方才從皇宮外回來，截住從乾清宮發出的秘折。」

「嘖，蕭山，」謝無紀將他扶起，臉上的陰霾散了不少，「帶你進宮果然是個明智之舉。」

「王爺謬讚。」蕭山自袖子里取出小指般大小的信條交給謝無紀，便又從窗戶出去了。

謝無紀打開紙條，見裡面只有寥寥幾字：五月十五西山觀。

將紙條上的字記熟，謝無紀走至燭燈前，將紙條燃盡。

第二日上朝，謝無紀難得起了個大早，與眾官員進了太和殿。

皇帝臉上有淡淡的笑容。謝無紀只匆匆看了一眼，便低下了頭。

「朕決定兩日後出遊江南，體察民情。」數十級台階上，皇帝的聲音悠悠傳來。

而後便是太監尖厲的嗓音，「洛王謝無紀，禮部尚書文善，兵部侍郎陳羽。皇上下江南期間，一切政務由丞相全權負責!欽此!」

底下一片嘩然。謝無紀雖知有自己，卻沒想到百里延會受得如此大恩。轉頭看了看百里延，見他神色自若，也抬眸看了自己一眼。

下朝後，謝無紀跟上百里延，可他走的飛快。

「喂，丞相，等等我!」謝無紀眼看他快要被人群淹沒，忙出聲叫到。可有人卻拉了他的袖子。

「將...王爺，能否與我同行?」

謝無紀回頭，見是許久不見的方承，眉輕輕蹙起。許久未見，他瘦了不少。聽蕭山說他死了二弟，正傷心。於是他看著方承的眼神帶了些憐憫。

方承拂了拂衣袖，臉色未變，「王爺不必可憐我，我只是想告訴王爺，萬事要留個心眼，切莫相信任何人。」

謝無紀看著方承，不知他的意思。可方承卻並未繼續，又拉了些家常，臨到出宮的宮道，才向謝無紀告別。

方承站在原地，直到看見謝無紀的身影繞過拐角才重新朝宮門走去。這昨日他與那位唐公子聊得甚好。他與他志趣相投。他好像知道自己一切喜好。驚喜之餘，方承不由懷疑，他是方奚嗎？可他只一瞬，便否認了這個猜測。若是方奚，怕也不會費盡心思捏造身份來騙他，應該早就來找他了。

思及此，方承有些失落，幾日前的悲哀又重新浮上心頭。腦子裡驀地浮現出那張被黑色錦帕蒙住半張臉的男子，他到底是誰呢?自己又有什麼值得他仰慕的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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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劇場：關於名字

某日，方承問男子，「你為何要叫唐淮隸?」

男子正在倒茶的手一頓，輕輕咳了兩聲，「其實我原想叫唐淮來，不過我覺得太直白了。」

「為何？」方承不明白。

直至很久之後，他才明白，原來唐淮隸就是躺懷裡，唐淮來就是躺懷裡來...這個登徒子!佔了他這麼久便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