謝無紀的將軍府，在今日正午後便再也不是他的將軍府了。皇帝派了人來收繳他的東西，連他的寢房也要搜一搜。謝無紀在一旁冷眼旁觀，他知道皇帝打的什麼主意，無非是想搜出一些當年的東西，可他娘什麼也沒留下。

「將軍，歇會吧，您都站了半天了。」

謝無紀回頭，見是管家，臉上的陰鬱減了幾分，「謝叔，日後就別再叫我將軍了。過了午時，我便不再是將軍了。」

管家愣了愣，而後伸出顫抖的手抓住謝無紀的衣袖，臉上是說不出的悲哀，「將軍...本是同根生，相煎何太急啊！皇上，皇上怎麼能如此狠心...」話未說完，卻已經是哽咽得說不下去。

謝無紀望著管家渾濁的眼裡的眼淚，心中的恨意便更深一分。可他什麼也做不了，他的權勢在邊塞，如今兵權也被收繳，他無可奈何，只能進宮當一個無用的傀儡。

今天當真是個艷陽天啊，可再暖的陽光，也照不進他的心裡。

午時三刻，謝無紀乘了馬車去送魏星煬出征。浩蕩的車隊馬隊綿延了數里，直直延伸到看不見的山裡。

謝無紀登上城樓，居高臨下。只見魏星煬身著一聲鎧甲，騎著馬從城門口緩緩出來。他笑著和皇帝擁抱，而後道別，駕著馬飛奔而去。

真像個大人吶。謝無紀迎著刺眼的陽光，追隨著魏星煬的身影。

「怨嗎？」清冷的聲音從身後傳來。

謝無紀回頭，見是百里延上了城樓。此刻他難得穿了一件湖藍色衣袍，整個人顯得不那麼疏離，反倒有一種莫名的溫暖。或許是受了那麼多的委屈，此刻見到百里延，謝無紀只覺得鼻尖發酸。

「怨嗎？」百里延走到他身邊，雙手搭在圍欄上，眼光落在極遠處。

謝無紀搖搖頭，也把自己靠在圍欄上，只是眼裡一直有百里延的身影。

「小毛頭終究要長大。」

百里延聞言收回了視線，轉頭看著他，眉頭一皺，「謝將軍原來也是個多愁善感之人。」

謝無紀一愣，看著他蹙的的眉，心裡沒來由的一慌。他是不是說錯話了？惹他不高興了？

還未等他說話，百里延便轉回了頭，淡淡道，「過幾日皇帝親下江南，我要你陪他同去，就當散心。」

謝無紀有些茫然，抬手摸了摸鼻子，「為何要去陪他，我怕我忍不住...」

「皇叔!」

謝無紀話被打斷，還未反應過來，小腿處便有一個小身影奮力往上爬。

「你當你皇叔是樹嗎？一直往上爬?」謝無紀抱起謝瞻，哭笑不得。

謝瞻抱住謝無紀的脖子，脆生生道，「娘親說瞻兒是屬猴的，所以看見高柱子便想往上爬是很正常不過了。」

謝無紀哈哈大笑，伸手捏了捏謝瞻的臉，「瞻兒又長胖了，這臉上的肉是越來越多了。」

「都是太傅喂的!」謝瞻咯咯笑著，伸手指了指一旁的百里延，「太傅說，只要瞻兒背書背得快，就獎勵瞻兒吃好吃的!」

謝無紀回頭看了看神色自若的百里延，似乎覺得這朵高嶺之花是做不出這種事的。而百里延回了他一個淡淡的眼神，往樓梯走去。

「太傅你去哪?」謝瞻看百里延要走，忙叫到。

百里延停了腳步，沒有回頭，「太子，記住，我不只是你的太傅，還是百姓的丞相。」

謝無紀看著那雙白色流紋靴越走越遠，直至消失在轉角處，心裡有些淡淡的失落。而後他抱著謝瞻站在圍欄前，看著彷彿游龍一般的軍隊消失在山口，他的心也漸漸沉了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