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承今日剛下了朝回到方府，就又看見文蘊站在門口，面色憔悴。他突然有些心疼這個女子。嫁進方家，只是一個政治場上的犧牲品。

「大哥...」文蘊見他，面上哀拗卻不敢落下淚來，「夫君，夫君他...」

方承皺了眉，心想許是方奚又惹了風流債，讓人發現了。想著，心裡有些不快，臉上陰翳，聲音也冷冷的，「他又怎麼了？」

文蘊瞧著他的臉色，良久，才說道，「他死了。」

輕輕軟糯的聲音，卻讓方承如五雷轟頂。方奚死了？

「誰說的?」方承眼眸沉沉，忽的抓住她的一隻手腕，拉著她往裡走。

文蘊被他拉著踉蹌跟在他身後，斷斷續續說，「今早，你去上朝後，有人送了一封信，信上說...說夫君...他去了勾欄院...喝醉了酒，跳湖了...」

方承停住腳步，偌大的庭院，如今卻是寂靜無邊。天邊泛白，空氣中有淡淡的泥土味，一切彷彿昨日，卻又與昨日不大相同。

「勾欄院...」方承垂下眼眸，喃喃自語，而後驀地轉身朝門外跑去，上了馬車。

快馬加鞭，勾欄院已近在眼前。

方承下了馬車，抬手理了理衣裳，走進勾欄院。如今，他只希望這一切只是個玩笑。

「方公子?」

有人迎上來，方承辨出他是這家勾欄院的老闆。微微頷首，齊老闆臉上便露出哀痛。

「方公子，這實在是小店的疏忽。昨晚方二公子喝得有些過了，幾個不懂事的小倌扶著進了廂房，沒一會便有個小倌跑來說二公子跳湖了。小人也不知發生了何事...」

「盤問了嗎？」方承臉色不好，此刻他不想知道來龍去脈，他只想看到方奚...哪怕是屍體。

齊老闆愣了愣，「問了，可那個小倌似乎是嚇傻了，只知道指著樓下的湖。」

方承穩了穩心神，而後又淡淡道，「把湖清理一下，無論如何我要看到方奚。」

「這...這湖有些大，恐怕...」齊老闆有些遲疑。

「不管怎樣，我方承今日活要見人，死要見屍。」方承眼神冰冷，平日里的溫和早已沒有。

齊老闆自知理虧，瞧著方承決絕的態度，也沒再多說，叫了人去清理湖泊。

方承跟在一行人後，看著他們劃了船在湖面尋找，眼神飄忽，只雙手扶住石欄，好讓自己不至於脫力倒下。身後是三層的高樓，方奚就是從這裡跳下來的嗎？他為何要這麼做?

湖裡的水一點點減少，剛冒出嫩芽的碧綠的荷葉被連根拔起，原本雅緻的荷塘變得蕭瑟。方承眼眸無神，只獃獃的看著，思緒飄到天際。

「你們在幹什麼呢？」

「阮公子，我們在找人。」

「找人?」

方承被談話聲驚醒，遠處的湖邊站著一個白衣公子。眉眼溫和，似是春日的和風。

「阮公子，這裡臟，你就不要過來了。」

遠處的公子輕輕笑了笑，「我阮卿不怕臟。」而後挽起袖子彎腰撿起地上的一枝荷葉。

「為何要挖湖呢？」

「那邊的公子說要找人。」

而後方承便看見那公子朝這邊望來，視線相接，他朝自己笑了笑，轉身離開。

阮卿?方承在心裡默念這個名字。記憶里似乎出現過這個名字，那人的臉也很熟悉。翩翩公子一個，怕也是來勾欄院逍遙的。

直到一束橘黃的光照在臉上，方承才發覺自己已經憑欄站了大半日。湖裡已經空無一物，卻仍舊沒有熟悉的身影。

「方公子，我們儘力了。二公子或許是被人救走，或許是自己浮水起來了。總之，湖裡沒有，那二公子就可能沒有死。」齊老闆堆起笑臉，語氣近乎寬慰。

方承沒有說話，只是冷笑一聲，眼中無神。

「也罷，這是他的命。」

良久，方承長嘆一聲，從齊老闆身邊擦過，腳步虛浮。上了馬車的一瞬，他便像失去渾身力氣，驀地倒在軟墊上，眼中沉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