許久，久到門外天色漸漸暗淡，久到方承肩膀發酸，方奚也沒有從他身上起來。

「方奚...你先起來。」方承無奈，微微嘆了口氣，輕輕推了推他。

方奚沒有說話，只是手臂將他抱得更緊，緊到骨節發青。

「方奚，你這樣我們怎麼說話？」方承板了臉色，語氣淡淡，透著冷意。他沒想到事情竟會到這種地步。

「大哥...你以為我是開玩笑的嗎？」方奚鬆開了他，眼中倒映出方承微驚的神色。臉上滿是自嘲。

方承愣了愣，「方奚，你是堂堂七尺男兒，我無論如何也不會相信尚書那番言論。」

「堂堂七尺男兒...」方奚垂下眼眸不去看他，只重複著方承的話。方承皺了眉，卻又聽他說，「難道七尺男兒就該按照規定的生活來嗎？就不該喜歡自己喜歡的人嗎？」

方承一時間不知如何回答，他想要從眼前這個固執的少年的眼中找到一絲違心之論，除了傲氣和執拗，便再無他物。

「方奚，你可知娘親生前說過什麼？」方承斟酌了語句，挑了最溫和也是最有效的一種，「七尺男兒，寧為玉碎，不為瓦全。」

方奚輕笑，眼神透著受傷後的倔強，「那是娘親給你說的，不為瓦全。」

「方奚，」方承難得對他露出一個微笑，「我只是不想你成為那片瓦。」言罷，他看著方奚眼眸一暗，彷彿聚了濃墨的樣子，心中已有數。

「也罷，」方奚輕嗤，理了理散亂的衣領，「多謝大哥提醒，我今後再不會為難你。」言罷走了出去，留給方承一個瀟灑的背影。

方承靜靜的站在昏暗的大廳中，望著門外如墨般漆黑的夜色，心中百感交集。

昏暗的大牢里，謝無紀一身上好的大紅錦衣被潮濕的地面弄得髒兮兮的。可他渾然不覺，只一個勁地破口大罵。罵獄卒不給他挑個幹凈的地方，罵天，罵地，可就是不扯到這事上。

一旁的獄卒看不下去了，湊到他身邊悄悄說，「將軍，其實這牢里沒什麼人，您大可罵罵，不要傷及無辜。」

謝無紀聞言挑了挑眉，臉上露出個燦爛的微笑，「小爺我想罵誰就罵誰，你管得著嗎？」

獄卒被嗆了聲，默默轉身走了。

謝無紀仍碎碎念著，只是從袖子里摸出早上順走的小刀，割掉了綁在腿上的繩子。

獄卒匆匆跑來，對著謝無紀說了聲，「將軍，丞相來看你了。」

謝無紀點了點頭，朝他揮了揮手。

百里延走進來時，看見滿身狼狽的謝無紀，心中忽的有些堵。臉上毫無波瀾，只淡淡地站在門口看著他，一雙眼裡帶著不易察覺的慍氣。

謝無紀不在意，自顧自的脫了外衫，起身走到他跟前，「你去哪了?怎麼我到處都沒找著你。」

「小太子不太老實。」百里延淡淡道，眼光在他身上打量。看來皇帝還沒對他用刑，怕只是給他個警告。

「噢...」謝無紀應了一聲，閑不住似的在牢里走來走去，「誒，你能不能幫我帶幾件衣裳，這裡太髒了。」

「嗯。」百里延覺得他傻，自己已經深陷泥沼，還想著幹幹凈凈的。他還想說些什麼，卻被獄卒告知時間已至。

「那個，常來看我。」謝無紀笑了笑，語氣樂呵呵的。

百里延點了點頭，盯著他頭頂看了許久，轉身離開。

「哎，這破牢，把百里延的白靴子都弄髒了。」謝無紀等到人走遠，才惡狠狠的罵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