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承走出上林苑的一瞬，重重的舒了一口氣。他未料到丞相此刻會在這裡。他只是照皇帝所說的，到這裡來等，卻沒想到會碰到丞相。

眼前的陽光有些刺眼，方承眯了眯眼睛，萬里晴空，浩浩蕩蕩，他這樣做，究竟是對還是錯?

乘了馬車回到方府，方承一下馬車就看見文蘊坐在門口的台階上。她見他的一霎，眼睛驀地發紅。

「大哥...」文蘊抓住他的袖子，哽咽道。

方承皺了皺眉，不動聲色地扯回自己的衣袖，淡淡道，「何事?為何不去府里等我。」說完這話時，方承就隱約猜到，又是自己的二弟惹了她不快。

加快步子走到大廳，卻發現尚書坐在高堂的椅子上，滿臉怒容。而方奚，卻跪在地上，明明如此狼狽，背卻挺得僵直。

「方承啊，你總算回來了。」尚書哼了一聲，臉色十分不好。

方承笑了笑，「家弟又犯了何事，惹得丈人不快?」眼神掃過不遠處的方奚，聽見他的聲音，他轉頭看了過來，眼眸里彷彿結了冰，帶著他從未見過的冷意，以及傲慢。

方承不明白他為何像變了個人，可眼前更棘手的，是這個文尚書。當初讓方奚與他的千金成親，原是想拉攏尚書，可未曾想那尚書從未給他過好臉色。

「方承，你還有什麼好說的嗎？你二弟，是個斷袖!為何還來禍害我們蘊兒?!」

尚書的怒吼回蕩在大廳里，一時間四周寂靜，方承只覺得腦袋嗡嗡作響。他只好板起一張笑臉，「丈人莫不是聽信了他人的謠言。奚兒平日里雖說是弔兒郎當，卻還未到如此。」

「呵...」文尚書喝了口茶，「參贊別為他辯護了，今日我親眼看見他和一個大男人摟摟抱抱，這成何體統?!」

接下來是瓷杯摔在地上的聲音，方承看見跪在地上的方奚被飛起的瓷片劃了臉，白凈的臉上出現一絲血痕。他突然感覺有些無力，自己許久之前就讓他改，為何總是不見成效。

微微嘆了口氣，方承低順了眉眼，「都是一家人，若家弟做了越矩的事，想必也是有原因的。現在桃花節怕是已到晚宴時刻，尚書若不去，倒趕不上了。留我在這裡詢問，再給尚書一個交代，可好？」

文尚書思索了一下，臉上不改嚴肅，「就再信你一次。方承，別錯過最後一次機會。你能在皇上面前得寵，也能在皇上面前消失...」言罷拂袖而去。

大廳里重新恢復了安靜，一絲斜陽照進屋內，地上彷彿灑了一層金光。方奚跪在耀眼的陽光里，一時間竟讓他有些睜不開眼。

「起來吧。」方承開口，卻只能說出這些話。此刻他有些生氣，帶著一絲恨鐵不成鋼的懊悔。

方奚扯了扯嘴角，沒有動作。

「你都這麼大個人了，為何還是要我來操心?難道要我管你一輩子嗎？」方承見他遲遲不動，也不說話，最後一絲耐心已經被消耗殆盡。

「我想你管我一輩子。」方奚抬頭看他，眼中滿是受傷。瓷片劃破了眼角，一滴血順著臉緩緩滑下。方承看著他，忽的沒了怨氣。

「我沒有去勾欄院，」方奚盯著眼前的人的白色長靴，淡淡道，「只是去送個故人。」

「嗯。」方承應到。至少能給他一個解釋，這也便足夠了。他彎腰拉起方奚。或許是跪了太久，方奚有些重心不穩，踉蹌了一下撲進他的懷裡。方承感到肩膀上的重量，微微朝後退了一步，卻被抱得很緊。

「為什麼你從來都沒有看過我?難道你心裡只有天下嗎？」

方承呼吸一滯，突如其來的問題，他不知該如何回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