翌日。

謝無紀被下人喚醒上朝。窗外仍是漆黑一片。此刻他睡意還未消盡，頭昏昏沉沉。

「如今幾時了？」

「辰時了將軍。」下人替他系好衣袍，回答恭敬。

謝無紀沉下臉，如此之早，他在邊塞的時候現在還在床上呢。折騰許久，馬車到達宮門。百朝官員集在門口相伴而行，唯之中一人無人相伴卻走得瀟灑。

「丞相。」謝無紀拿了傘追上去，撐傘遮住兩人頭上的雪。百里延只輕輕點頭，沒有拒絕與他一同進宮。

謝無紀一路無言，只在上台階的時候感到百里延加快了步子，他想去追，卻被一位官員拉住衣袖。

「謝將軍日後還是別撐傘了，堂堂男子漢卻像個女子一般嬌貴，不成樣子。」百里延的聲音宛如冰霜。謝無紀拿傘的手一頓，隨即火冒三丈，拂袖將那人甩開。聽得周圍一聲驚呼，他才不會管這麼多，一會先在皇上面前參他一本，滅滅他的傲氣再說。

朝堂之上，天子威嚴坐於皇椅之上。謝無紀與眾百官恭敬地低身站立。

「有事上奏，無事退朝。」皇帝開口。

「臣有事上奏。」謝無紀開口，向前行了一步。

「何事?」

「回皇上，昨日春節，宮中上下熱鬧非凡，臣以為丞相著一身素白，很不吉利。」明擺著刁難的話。謝無紀餘光瞥見百里延仍恭敬的站著，今日身著官服的他與往日有些不同。大殿中霎時安靜下來，謝無紀覺得有些不自在，抬頭偷望發現皇帝眉頭緊蹙。

「百里愛卿，昨日之事別再犯了，權當討個吉利。」

「臣遵旨。」

謝無紀沒有達到心中的目的，就這麼說一句就完了？從側殿進來一個太監，伏在皇帝耳邊說了幾句，皇帝的臉陰沉許多。

隨著太監一聲尖利的退朝，百官魚貫而出，只余謝無紀一人被留在宮裡。

偌大的宣政院，皇帝居高臨下，久久不開口，讓謝無紀有些摸不著頭腦。他深諳皇帝陰晴不定的脾氣。

「你可知你幹了什麼？」

謝無紀仰頭，「臣不知。」

「今日你來上朝，將禮部參贊推下台階，可有此事?」

「禮部參贊?」今日他似乎是將那人拂開，沒曾想力氣有些偏頗，倒讓他摔下了台階。

「你身為皇族，卻幹出如此過激之事，實在有傷皇家威嚴。罰你禁足半月，以示懲戒。」

謝無紀領了罰，獨自一人往宮門乘了馬車，倒是遇見百里延又進宮去。臣子無事不得進宮，這百里延...

回了將軍府，管家接了他解下的大氅。謝無紀問起禮部參贊，管家想了想，「應是前些日子從杭州升遷上來的知府，好像叫方承。」

方承...謝無紀皺眉，宮中深似海，還是開年就回塞北，他謝無紀可沒精力應付這些。

夜晚，府中寧靜，謝無紀獨自坐在書房裡發神。

「將軍，吃些熱粥吧。」管家敲了敲門，端著粥進來。一些夾著雪花的風趁機溜進來，吹滅了門口的燭燈。

謝無紀將案幾前的兵書騰開，端了盤子里的熱粥自顧自的吃起來。

管家見他只著一件單衣，轉身拿了外衫給他披上，「將軍，披上，莫著涼了。」

謝無紀手一頓，道了聲謝。

「將軍...」管家有些吃驚，「照顧將軍是老奴的責任，將軍不必道謝。」

「謝叔，」謝無紀放下粥碗，起身走向窗邊，「如今將軍府已經許久沒有人氣了。我平日都在塞北，你一人將這將軍府打理得井井有條，和我上次走的時候一模一樣，是應該說聲謝謝。」

「多謝將軍讚賞。老奴在將軍府十八年，是看著將軍長大的。將軍能有現在的成績，是老奴最開心的。」管家跪在地上，語氣真誠，帶著淚意。

謝無紀推開窗，窗外大雪紛飛。一輪圓月懸在空中。冷風灌入屋內，讓他清醒一些，「我也不知是如何走到這一步，母妃看到了應該會替我感到高興吧。」

管家再次跪拜，「娘娘若是知道了，一定會為將軍感到高興的。」

厚厚的雲遮住了月亮，謝無紀將窗戶關上，拿了衣架上的大氅，神色淡淡，「時辰不早了，謝叔早些休息，我先回房了。」

「是，」管家應到，直到關門聲響起，才抬起頭，眼中有些許光亮，「娘娘，王爺長大了。您泉下有知，就保佑王爺平安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