邯鄲驛里逢冬至，抱膝燈前影伴身。

想得家中夜深坐，還應說著遠行人。 ——白居易

呂宋覺得自己是喜歡醫生的，不然怎麼跟他在一起的時候自己渾身發燙呢？大概，做這個決定，是她最不猶豫的一次。

這天上午，呂宋破天荒起了個大早，換了身好看的藕色大衣，配著新買的毛絨豆豆鞋，圍了根白色圍巾，頭髮披散，跟老媽說了聲就出了門。

九點一刻。

呂宋看了看錶，自己許久沒有見過九點鐘的太陽了。而今日天氣也異常的好，走在路上暖洋洋的。

醫院人不多，呂宋上了三樓。剛出電梯就看見程醫生站在樓道口，一隻手叉在白大褂的口袋裡，一隻手拿著煙。

他好像心情不好。

呂宋猜測到，像別人欠他錢一樣。

可她是來看病的啊，說不定還可以反過來開導一下他。

「咳咳，程醫生...」呂宋輕輕叫到，走到他跟前。

醫生拿著煙的手頓了頓，只抬起眼略略掃了她一眼，又收回了視線。

「來了？走吧。」醫生沒了往日的笑容，只是把煙摁滅扔進垃圾桶，而後頭也不回的走了。呂宋有些懵，楞楞的跟在他後面進了諮詢室。

醫生已經坐在座位上，帶著口罩，隨手拿出病情記錄本，沒有像往常一樣轉筆。

「最近怎麼樣？」

「還，還好。沒什麼大問題。」呂宋解了圍巾，將它放在一邊。

「拖延症有沒有好點？」

「嗯...老樣子吧。」屋裡太熱，呂宋脫了外套，掛在門邊的衣架上。

醫生抬頭看了一眼，又低下頭在紙上做記錄，語氣近乎公式化。

「計劃表呢？...呂宋，你是要把衣服脫完嗎？」

呂宋停下解毛絨小馬甲的動作，眨了眨眼，有些委屈，「醫生，你這個屋裡空調開太高了，我受不了。」

醫生愣了愣，才發現自己額頭已經布滿細密的汗珠。

「不好意思，」醫生起身調了空調，「這兩天心情不太好。今天可能沒辦法再給你輔導了。」

呂宋看著眼前這個滿臉疲憊的醫生，擺了擺手，「沒事，這多大點事啊，你有事先走吧。」

醫生有些詫異，也只是一瞬的時間，便朝她笑了笑，說了句謝謝，飛快走了出去。

呂宋看著他的背影，重重舒了口氣。自己真是窩囊啊，怎麼不問他為什麼呢？算了，下次再說吧。不知不覺間，呂宋又犯了拖延症。在醫生辦公室轉了十多分鐘才收拾好東西出去。

路過護士站的時候，偶然聽見護士們在八卦，似乎是關於程醫生的。

「誒，你剛看見了嗎？程醫生像個什麼似的飛快的跑出去了。」

「可不嘛，人程醫生是去送人。」

「送人?誰啊？」

「嘖，聽說是女朋友去國外進修了，程醫生勸了好久都沒能改變她的心意。哎，要是我的話，有這麼好個男朋友，早就不去什麼國外了......」

呂宋默默聽完這些話，悄悄回到了諮詢室，從抽屜里拿回自己剛放進去的信封。

走在大街上，陽光還是暖暖的，可呂宋卻有些迷茫。自己果然是個傻子。只知道程醫生是個心理諮詢師，其他什麼都不知道就敢去表白?這也太自作多情了。幸好聽見了護士們的談話，不然自己該要出多大一個丑啊！

呂宋慶幸，可眼睛卻止不住發酸。

「該死，早知道不戴隱形眼鏡了。」

後面的幾個星期，呂宋整天窩在家裡，吃了睡睡了吃，似乎忘記了去複診這個事。

程醫生的電話也打過好幾個，都被她用出差搪塞過去了。

程醫生開始還打趣幾句，說她終於肯出去走走了。可呂宋滿腦子都是他的女朋友，回答也興緻缺缺。後來，醫生也只是例行公事，每到周末便打電話來問問。

呂宋覺得自己慫到家了。自己什麼都還沒說呢，就覺得尷尬了？程醫生怕是很委屈。

躲得過初一，躲不過十五。老媽還是把呂宋逮到了醫院。

「這麼貴的諮詢費你要是不給我用幹凈，就別回了。」

老媽留下這句話便走了，剩下呂宋在醫院門口被冷風凍得瑟瑟發抖。

算了，不就是個諮詢嗎？她難道害怕?

推開諮詢室的門，果不其然醫生坐在裡面。此刻他沒有戴口罩，下巴有些青色的鬍渣，莫名多了幾分成熟和滄桑。

「來了？」他看到她並不意味，只是挑了挑眉，一如既往地從抽屜里拿出紙筆。似乎是感覺到她的疑惑，醫生笑了笑，「你媽媽給我打了電話，說你今天會來。」

「啊...嗯。」呂宋突然像患了社交恐懼症，不知道該說什麼。

「呂宋...」醫生看她有些走神，輕聲叫了叫。

呂宋回神，咧嘴笑了笑，「不好意思，醫生，這幾天注意力有些不集中。」

「精神恍惚，時常走神。呂宋，你是變傻了？」

呂宋愣了愣，而後正經的搖搖頭。醫生噗嗤一笑，「呂宋小姐，你真的太好笑了。能不能不要這麼可愛。」

可...愛?呂宋撇了撇嘴。有女朋友還來說這些。

「這幾天怎麼樣？把計劃表給我看看。」

呂宋點了點頭，從包里拿出計劃表。

醫生接過表，大致看了看。只是看到最後一欄備註的追求心愛的人時，眼神閃了閃。

「呂宋小姐，你有男朋友了？」

「怎麼?」呂宋不明所以。

「嗯，希望你從實說出。」

「沒有啊。」

「噢。」

呂宋疑惑，又好像看到醫生鬆了口氣的樣子，心裡更疑惑了。

終於，醫生問了幾個問題後，說了句，「好吧，你的諮詢結束了。以後可以不用來了。」

呂宋懵了，「為什麼？我的病還沒治好呢！」

醫生看著略微有些激動的呂宋笑了笑，抬手揉了揉她的頭髮，「不然呢?以後我做你的私人諮詢師，怎麼樣？」

「什麼意思？」呂宋皺了皺眉，而後恍然大悟，「你！你怎麼知道，我...」

醫生聳了聳肩，一臉無辜，「誰讓我是心理醫生呢！」

好像也是這個理...

「你女朋友呢！」

「什麼女朋友?噢，在我跟前呢。」

「不是，是你前幾天那個。」呂宋問這問題的時候生怕問到敏感話題。

「噢，你聽誰說的。」

「護士站...」

「這些護士...平時都喜歡八卦，尤其是像我這種有志青年。」醫生嘴角帶著微笑，抬手揉了揉她的腦袋。

呂宋現在仍舊沒緩過來，這突如其來的福祉，會長久嗎？

醫生批閱：不知道從什麼時候開始，莫名覺得這個女生有些可愛。可能是傻到深處自然萌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