梧桐林是三萬年前玉銜親自撒下的種子，如今已經長得鬱郁蔥蔥，蔓延了一片。

認識顏杳也是三萬年前。那個穿著鵝黃小衫的可愛活潑的小姑娘他永遠記得，整日圍在他身邊吱吱呀呀的叫，吵得他無法專心飲酒。

那時他恰好下凡助公主歷劫，到最後天雷來時遇到了顏杳。

周遭一片昏暗，地上捲起風沙，迷了玉銜的眼。天空雲端之上是滾滾天雷，因了玉帝託付的使命，他拚命護住身後還是凡人的公主。

一道天雷打下，玉銜念了個訣，護住身體。睜眼卻看見眼前一個穿著鵝黃小衫的女子擋在他身前，兩手張開。

「你別怕，我會保護你!」女子未回頭，玉銜卻想像得出她堅定的表情。

真是傻。

玉銜在心裡輕嗤，手上倒是停了下來，任她替他擋住天雷。

接連幾道雷打下，女子已趴在地上，嘴角流出鮮血，卻還是掙扎著起身。

玉銜眼眸一動，蹲身將她拉到身後，因為分神猝不及防被天雷擊中。

喉間驀地湧起一陣血腥氣，玉銜將口中的血咽下，獨自受了四十三道天雷。

待到四周重新恢復平靜，玉銜抬手擦了嘴角的血，眼中恢復往日的冰涼。

抬腳向城中走去，今日要調息一晚才能回仙界。

「師傅——」軟糯的聲音從身後響起，隨即袖口被輕輕扯住。

玉銜停住，皺眉轉身。見是一八九歲大的小姑娘，身上裹了一件與她甚不相符的鵝黃衣衫，眼睛怯怯地盯著他。

「你是何人?」玉銜開口，喉中彷彿墊了一層砂紙，發出的聲音沙啞而冷淡。

「我叫梧桐...」小姑娘小手在他袖中摸索，而後緊緊抓住他的手，臉上揚起無比燦爛的笑容，「師傅不記得了沒關係，現在梧桐找到師傅了，就再也不會把師傅丟掉了！」

玉銜抿嘴，久久沒有動作。這小姑娘眼睛有神，應不是得了失心瘋。為何他從不知道自己有個徒弟?

心中疑惑，可還是輕輕點了點頭，任由她拉著，朝城中走去。

「梧桐帶師傅去吃好吃的，城裡面有好多好吃的。糖葫蘆，蒸香糕，大餛飩...」梧桐抬起頭，費力地看著他，「師傅想吃什麼？」

沒有回答。梧桐喪氣地垂下頭，嘆了口氣，「既然師傅不想吃，那隻有梧桐一個人吃了。」

「嗯?」玉銜回神，見身邊的小姑娘頭埋得低低的，心中一動，「我不餓，你大可選些自己喜歡吃的...」話還未說完，她便大叫一聲，飛快向前跑去，直到玉銜看不見她的身影。

「師傅，快呀！」梧桐在前方喊到，「太陽下山了好東西就沒有了！」

玉銜嘴角帶著淡淡的笑容，還真是個有趣的小姑娘。

跟在她身後，玉銜忽的發現她還穿著那件不合適的鵝黃衣衫，便施法給她變了件純白小衫。

「梧桐喜歡黃色!師傅不記得了嗎？」

玉銜蹙眉，為什麼會記得?這小姑娘，怕是認錯人了。雖是這樣想著，卻還是變了一件鵝黃小衫。

「我就說師傅知道嘛！」梧桐笑彎了眼，又上前拉起他的手，「師傅，我們去那裡。」

是一家客棧。

拉著玉銜落座，梧桐點了幾樣菜。

「師傅吃吧！」

玉銜抿嘴，搖了搖頭，「我不吃，你吃吧。」

「師傅為何不吃?可好吃了！」梧桐夾了一塊紅燒肉，送到他嘴邊。

玉銜皺了眉，將她的手拂開，紅燒肉在桌子上滾了幾圈而後落到地上。

「師傅...」梧桐有些不知所措，眼裡噙了淚水。

玉銜壓下喉中湧上來的血，抬眸見她一臉害怕，忽然有些語塞。

幾萬年來，他從未收過徒，也從未哄過人。

索性垂眸盯著眼前的菜餚，放緩了語氣，「無礙，我累了，想歇息會。」

「嗯。」梧桐點了點頭，眼光不離他。

玉銜勉強起身朝門外走去，他需要調息。

行至門口，他忽然停住腳步，「既然是我徒兒，以後你便叫顏杳，不可再叫梧桐。」言罷上了樓。

梧桐站在台階下，看著玉銜清瘦的身影，有些疑惑，「梧桐不就是師傅起的名字嗎？為何又要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