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日是小滿。

陸連聲捏著抄了兩天書而酸痛的小手慢悠悠晃到廚房準備偷點吃的。

這個點陸府上下都在午睡，廚房應該沒什麼人。

貓著身子閃進廚房，陸連聲拍了拍被煙塵撲了滿身的外衫。完了，爹又要罵人了。

廚房果然沒人，陸連聲心裡大喜。上下找了半天，才在一個簸箕下發現一碟苦菜餅。陸連聲拈了一塊放進嘴裡，除了有點苦，一點也不好吃。

勉強咽了下去，陸連聲想了想還是抓了幾塊餅放進小盒子里出了府。

陽光很好，可對於陸連聲這種小胖子來說卻是十分痛苦。從城東陸府走到城西小巷，陸連聲小衫已經濕透了。

巷子里橫七豎八躺著些小孩，都在呼呼大睡。陸連聲小心跨過他們仔細找著那個新來的小孩。

柴堆里，草席旁，都沒有。難道是死了？陸連聲心中猜測。

「你...」

身後響起聲音，陸連聲回頭。見那小孩站在牆邊，皺眉看著他，頭髮濕濕的，身上穿著白色布衣，像是剛洗了澡。

陸連聲嘴角立馬翹起，快步走到他跟前，拉住他的衣袖，語氣激動的說，「你願意跟我走嗎？」

那小孩愣了一下，隨即臉上浮起兩抹粉紅，迅速將袖子從他手裡抽開，「你這個登徒子！年紀小小就這樣，長大了怎麼的了？」

陸連聲手落了空，他還是第一次被除了爹以外的人罵，心中難免有些不快，可是他是誠心想要他當自己老師的。於是深呼吸一口，陸連聲還是平靜的說，「我沒有惡意，我想找個人當書童。想來想去，只有你看著學問高一些。而且，大家都是男子，別害羞嘛！」

「你...」小孩瞪圓了眼看著他，臉憋得漲紅，良久，聽到自己肚子里傳來聲響，才泄了氣，「你家裡有吃的嗎？」

陸連聲聞言臉上笑開了花，「有有有，我現在就有！」言罷從身後拿出一個盒子，裡面裝了幾個苦菜餅。

小孩眼睛一亮，伸手拿了一個。陸連聲看著他咬了一口，隨即輕輕蹙了蹙眉。難道是不好吃？雖然的確不好吃...小孩再次張口咬了一口，陸連聲鬆了口氣。

他仔細打量他，雖說衣服料子差了點，不過眉眼清秀，倒是有些弱不禁風的文雅感覺。

「你叫什麼名字？」陸連聲問道。

小孩抬起頭看了他一眼，淡淡道，「顧新橙。」

「顧新橙？」陸連聲覺得名字有些熟悉，或許是那日被滿門抄斬的將軍一家也姓顧，難免有些蕭瑟之感。

一盒苦菜餅在陸連聲恍神間已沒了蹤影。

「沒事，跟我回家。一月給你二兩銀子，保你吃住！」

小孩看著他不做聲。良久，才像是下定決心似的點了點頭。

黃昏。陸連聲帶了個小孩回家的事便被府里上下傳了個遍。

此時陸連聲正悠閑地坐在自己小院里吃著酥餅看顧新橙替他抄書。

不得不說顧新橙的字寫得端正，速度也快。

「你以前學過？」

顧新橙手一頓，「是。以前家父送我念過書。」

「那你爹呢？」陸連聲囫圇吞下一塊餅，吐字有些不清。

「死了。」顧新橙眼眸一暗，語氣儘管如此雲淡風輕，卻仍聽得出話里的顫抖。

陸連聲聞言被嗆得咳嗽，圓乎乎的臉被咳得通紅，「你，我不是故意的...」

「無礙，這事已經過去了。」

「那你以後就當這裡是自己家！我陸小侯爺以後可是要當將軍的人，到時候，提拔你當個副將不在話下！」陸連聲說得豪邁。

「陸小侯爺，恕我直言，將軍可不像你這樣...」

「那是什麼樣的？」陸連聲竟沒生氣。

「將軍渾身上下有一種王者風範，透著說不出的英勇。可是眼神卻很溫柔。」

陸連聲看著他說話的時候眼裡流露出的敬佩和懷念有些茫然不解，「你說的，是將軍？」

顧新橙點點頭，隨即補充道，「還有，將軍都是很高大健壯的...你...」

陸連聲剛咽下一塊餅，如今卻感覺如鯁在喉。剛想開口，便被提起來，「陸連聲！這是誰？」

陸連聲一驚，「爹...我看他太可憐了，就...」

陸老爺止不住的生氣，這小子，居然憑空帶個人回來？當他陸府是什麼？

「吃完晚膳就把她送走，以後再這樣，就罰你抄一百遍書！」陸老爺看著坐在書桌前安靜寫字的小人，不由疑惑，這小孩，明明是個女孩，為何還要穿男子的衣裳？莫不是陸連聲這小子在外面撿的？思及此，陸老爺更加生氣，「你是不是在小巷子裡帶回來的？」

陸連聲聞言臉上的肉抖了三抖，「爹！這是我請來的書童！我平時一人讀書也沒趣...」

「沒趣？你小子！平時弔兒郎當也就算了，現在倒精得很了！」

「爹！我不管，我就要留下他！家裡多個下人不多，少個下人不少！」

「你！」陸老爺看著滿地打滾的陸連聲有些無奈。思慮良久終是妥協了，「行吧，隨你，不過你們要分開睡，不許動手動腳。還有，抄一百遍書。」

「已經抄完了，老爺。」顧新橙起身，語氣淡淡。

陸連聲抬頭看見陸老爺的臉從驚訝到越來越黑心裡絕望，這個顧新橙，是真傻還是裝傻啊！